回到柳家村已是破晓时分,舒生再次一夜未眠,一个人躺在床上,却感觉不到任何困意。
染王端了碗粥走进舒生房间,道:“赶紧过来吃早饭,然后你去和四喜他们睡。”
舒生侧过头正看见染王拿着汤勺搅拌碗里的粥,热气往上飘散,细心又体贴。整个柳家村最懂他的人就数染王,而此刻他心里藏着很多话,正缺一个诉苦的人,坐了起来:“师父,你以前非常难过的时候是怎么过来的?”
染王笑了笑,回想起十几年未能见到墨向离日子,道:“我跟你讲个故事吧,以前有一名女子,年少时就失去了自己的丈夫。她每夜熄灯后,将百枚铜钱撒在地上,然后一个个地摸索找寻,直到全部找到,正好自己也疲倦了,便上床休息,历经六十年,她无悔,临终前她拿出百枚铜钱,光亮如镜。”
好大一会后,舒生感慨道:“师父,你以前也这样做过?”
染王点点头道:“但你不需要这么做。”
之前他痛恨染王,为了一己私欲害了那么多无辜的人,现在反而同情起他来,舒生问道:“那我该怎么做?”
染王回应道:“你先过来把粥喝了我就教你方法。”
舒生立马从床上下来,挪一凳子坐下,端起不冷不热的粥大口大口往嘴里灌。
染王道:“你不用这么急,我还没说办法呢。”
“那你说,我一边听。”嘴里含糊不清。
“刚才大哥已把事情全都告诉我了。”染王将穹云写的保证书拿了出来,道:“你恨穹云杀了你南姨,但你却没考虑他是浮岚从小带到大的师父,而且你还用这种方式狠狠地羞辱他,你让浮岚怎么想?”
碗里的粥也全部被舒生喝完,放了下来,低着头道:“他一定很难过。”
明知自己的师父被心爱的人死命羞辱,却只能在天渡峰干坐了,那滋味非常难受。
染王道:“你先睡上一觉,醒来后拿着穹云写给你的保证书独自一人去天山认错。”
“什么?”舒生一惊:“你让我给杀人凶手认错?”
染王道:“你娘年轻的时候也像你一样,非常倔强,动不动就拔剑捅人。”
“那是因为她有本事。”年轻时候的古之遥可谓出类拔萃,没多少男人干的过她。
染王道:“可自从遇见你爹后她就变的不再用剑,还经常向你爹认错,你又什么见过你娘和你奶奶吵过架?”
修真界从未有一人想到古之遥会变的如此,洗衣做饭带小孩。
染王接着道:“做人不能太小心眼,动不动就记仇,你要是总这样,浮岚会经常讨厌你,再也不想看到你。”
“可我刚把他师父羞辱过......”舒生还是不太愿意去跟仇人低头认错。
染王道:“你又不是白去。”
舒生猛地一抬头:“什么意思?”心想难道带着奇珍异宝上门?可穹云会看的上吗?还有那白顽固老头不打死他就不错了。
染王道:“至于你怎么认错,我和你鬼雨舅舅早就想好了,所以你现在只需要先睡上一觉即可。”
又是卖关子的话,不过舒生也慢慢习惯了,是时候也该为浮岚改一改他心眼小的毛病。
舒生听从染王的话去四喜那边睡上一觉,只能怪这屋子里充满浮岚的气味,让他难以入眠。
一觉醒来又到了快要夜幕降临的时候,鬼雨和染王都坐在那等他醒来,四喜也在旁边。
染王让四喜先变成穹云模样,然后又变成白骨砚模样,问他:“这样的穹云和白骨砚你还记恨吗?”
舒生立马摇头,甚至还觉的好笑,也明白过来,今后若见到天山这两人就把他们当作四喜好了。
然而鬼雨接下来说的并不止是让他去天山认错的事,还包括今后轰动修真界的大事。
其实早在染王和墨向离发生关系的那天,鬼雨已推算出今后所要发生的大事,包括古之遥会生出一个儿子叫舒生。
舒生听完之后愣了大半天才回过神来,简直用神乎其乎来表达。需要会时间消化一下所有信息,于是先去了趟冰凌屋中,听说她们这几日要离开柳家村。
“咚咚”舒生敲了几下门,问道:“你们在吗?”
“在。”汐红缨过去将门栓打开,让舒生走了进来,关门是防止疯疯癫癫的华衣到处乱跑。
舒生问过神通广大的鬼雨,能不能让华衣的病情好起来。
答案:能。可一旦好起来的华衣还会继续报复天山;包括冰凌忘记的那两段记忆,同样不帮她恢复起来。只会造成伤害,无知有时还真比较快乐些。
冰凌拿着各种小玩意在哄骗华衣,两人都十分开心。
舒生道:“听说你们要走,我便过来看看。”
汐红缨一边收拾衣物,一边回应道:“是的,我想带着她们母女出去看看,闲下来的时候我们还会回到柳家村的。”
舒生笑道:“那就好,可别忘了给我写信,我会想念你们的。”
汐红缨道:“一定,染王拔除我阴邪之气后还教会我如何修炼灵力,到时我也能用‘灵鸟’找到你。”
舒生笑的很开心,道:“你可不许骗我,一定要去找我。”从他的臭鞋里掏出几张大额银票,这是他出门带的全部家当,很是依依不舍伸了出去,道:“这是我的心意,千万别在外面饿着。”
银票上散发一股味道,汐红缨没敢去拿,笑了笑:“染王已替我们把天山脚下的天香阁给卖掉,换成银票给我了我们,包括这些年在崇源镇存储的积蓄够我们三人用了。”
汐红缨停下手中的活,盯着舒生看,虽然之前很讨厌他,总调戏她家冰凌,但如今要走了,很是依依不舍,为了她们做了很多,温情道:“不过,我们还是要谢谢你们所有人,浮岚、章平、染王......”这些人的名字将永记在她的心里,还说道:“你们也要保重。”
第一次听汐红缨讲这么肉麻的话,舒生有些不好意思,挠挠头道:“不用客气。”
他们之间互换了随身的信物,方便今后用“灵鸟”传达信息。
夜幕降临,舒生独一人御剑前往天山,怀里揣着穹云写给他的保证书,心里虽有不甘,但为了浮岚只能忍了。
到达不上巅峰,舒生更加瑟瑟发抖。
由于昨晚受伤弟子比较多,今晚天伦外看守的弟子仅有两人,其中一人舒生很熟悉,曾三更半夜敲过他的房门——元正。
元正一瞧见舒生就打颤,心想今晚他怎么又来了,不自主地看了看不上巅峰四周,发现就他一人前来,天空也没鸟儿盘旋,不管怎样心里就是发毛,硬着头皮过去,离他还有十步距离位置停下,问道:“你怎么又来了?”
舒生“咳”润了润嗓子,道:“我是为昨天的事来认错的,还麻烦你告知下穹掌门。”
听的元正瞠目结舌,愣了半天,甚至怀疑他是不是舒生,会不会是妖精变化的,一个人转眼间性格居然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舒生说的比刚才大声:“师兄,还麻烦告知一下穹掌门,我是来认错的。”
我靠!好像是真的,居然还叫他师兄,元正吸了口冷气,喉结上下滚动了两下,惊慌道:“你......在此等着。”回过头叫另一名弟子速速去通知白骨砚,自己随即前往天伦内。
穹云正在天伦内打坐,闭目反思自己,浮岚也在身旁,从昨晚一直跪到现在,米粒未沾、滴水未进。
穹云听一弟子急促地脚步声,道:“不是叫你们各自回去,不要打扰我们。”
元正嗫嚅道:“掌门,舒生又来了。”
听到“舒生”这名字,仿佛就是噩梦,穹云立马睁开双眼,而浮岚心底好像被什么东西撞击了一下,眉头触动。
穹云隐约觉着有不好的事要发生,询问穹云道:“他带了多少人和妖精过来?”
元正摇摇头:“没,就他一人,说是来认错的。”
“认错?”穹云也觉着不可思议。
元正道:“他确实是这么说的。”
穹云原本是背对着天伦大门打坐,此刻站了起来,转过身,瞧了瞧外面,在远处确实就仅看到舒生一人站着,没闻到妖气什么的,不过还是不放心,寻思一会,道:“你把他叫进来。”
元正应道:“是。”
他要是真来找麻烦,躲是躲不掉的。
元正领着舒生进入天伦,舒生第一眼看向的是浮岚,见他背对着自己,依旧跪在上次跪过的那个地方,心里一阵酸楚。见到穹云后立马跪了下来,正好是天伦内中心位置,低下头道:“昨晚是我做的不对,回去也好好反思过,决定过来给天山认错。”
穹云还是觉着事有蹊跷,没有说话。
“你究竟想怎么样?有何目的?”原本在自己房中疗伤的白骨砚,一听“败类”又来,也立马问了和穹云刚才一样的问题,不相信他会来认错,只会来挑事,所以赶紧奔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