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三章 身陷围城 欲拔还陷(1 / 1)江渤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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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子的事搅得孙有才一整天心神不宁。张谭武送儿子长白人参,明明是冲自己来的。张覃武想干什么?他媳妇没工作,是他媳妇自己不愿意工作,如果想上班,这好办,上就是了,谁能拦得了,这个问题好解决。孙有才一想,不会是这事,这事犯不着这样费周折。难道是想把王小芳的妹妹招进厂,嗯,有可能。这虽费点事,但也不是解决不了。孙有才一边寻思一边收拾办公桌准备下班。这时张覃武轻轻推门走进来。

孙有才抬头看了他一眼,暗思,还真会挑时间,道:“坐,坐。”张覃武的父亲和谭威是有着特殊关系的师兄弟,他们两家是世交,这些孙有才是知道的。虽说张覃武这种人不能得罪但孙有才也不怵他,暗思,是你求我办事,不是我求你。便不冷不热等张覃武开口。

张覃武坐在那里看着孙有才收拾办公桌,静静地看了半天没开口,这静似乎带着压力,他二人似乎在这令人窒息的静里较力,孙有才忍不住问:“覃武,这么晚来了,你有事呀。”

“啊,不是我有事,是谭书记有事找你,让我捎个话。”张覃武不卑不亢,不紧不慢地说道。

孙有才一激灵,顿时心里有点敲小鼓。谭书记跟自己关系不错,有事不直找我还要通过张覃武捎话干什么。孙有才心里犯嘀咕但面上是内紧外松,轻描淡写地说:“哦,你说。”

“谭俊花前些日子看望她父母来了,在这里住了些日子,不知,你知道不知道。”张谭武面无表情轻轻问道。

“啊,知道,知道。”孙有才忙说。

“谭俊花一个女孩子在她插队的地方遇到了点无法解决的麻烦,我就不细说了,实在是无法在那待了。你也知道谭书记也是无奈只好准备把她办回滨海市。”张覃武单刀直入而且用斩钉截铁的口气说的很肯定,让人听来这无疑是已经定了的事情。

张覃武此言一出,孙有才的心中如同炸响了一颗炸弹,顿起波澜。上山下乡、支援三线建设是党和国家的号召,是全国统一战略部署,谁敢违抗。孙有才刚还麻利地整理文件的手,立刻感觉有些发僵,思维也一下子变得有些呆滞,呆呆的半天没有说出话来。

张覃武看着孙有才有些呆滞的表情而且半天没说话,心中早有准备,便道:“要不,让谭书记亲自跟你说吧。”

“不,不,那不。这事有些突然,让我想想。”孙有才一时无言以对,不知如何回答为好。屋里虽冷,孙有才的头上却冒出了细汗。突然孙有才像是抓住了稻草似的说道:“这进滨海市的指标,没法解决呀。”

“啊,这指标嘛,不用你费心,几个指标,小意思,谭书记已经解决了。”张覃武不急不燥而且胸有成竹,用很轻松的口气说道。

孙有才这时心里明白,看来谭威是下决心要给他女儿办事了。孙有才心中立刻盘算起来,盘算自己的角色,盘算自己的利害关系。

张覃武看出来孙有才在进行思想斗争,暗思,孙有才你早已就上了谭威这条船,难道你还有退路嘛。我还不信你不给谭威办事。张覃武看似轻松地翻翻孙有才桌上的报纸,似乎是漫不经心地说道:“孙部长,这事说复杂也复杂,说简单也简单。你将谭俊花和王小菲招进厂,她俩也不用来厂报到,你再向滨海方面发出对调函就行了。你也仅是在纸面上过一下。你亲自办这事也没什么影响面。”张覃武说到这顿了一下,瞄了一眼孙有才的面部表情,又道:“孙部长我别耽误你下班了,你也该休息了,我也该走了,你有什么事就招呼我,我随叫随到。孙二友和嫂子在我那干的都不错,一切都有我呢,你就放心。”张覃武话里话外说的面面俱到,而且说的似乎轻轻巧巧但分明柔里含钢。那意思是你孙有才惦量着办吧。

张覃武说完走了。孙有才的腿却像灌了铅似的走不动了。他从张覃武看似轻巧的话里听出来,那些话分明是经过深思熟虑的,而且前前后后考虑的很周到。这事可不是一件小事,尤其是从滨海市来的这几百青年人,是自己亲自去滨海市动员来的。他们之中有父母身体不好的,也有英雄模范的后代,他们也有这样那样的困难,他们响应号召义无反顾地来到了山区支援三线建设。孙有才想着想着感觉头有些晕眩,一阵阵的头疼,他扶着桌子站起来,他都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走到家的。

回到家,老伴见他气色不对,便问,他也不吭声。稍倾老伴端上饭菜。

“拿点酒来。”孙有才吆喝着。

“你脸色不好,别喝了。”孙有才老伴劝道。

“让你拿,你就拿。”孙有才越发的不耐烦。

“让你喝,喝死你。”孙有才老伴也生气了,把酒瓶子撴在桌子上不理他了。

孙有才喝起了焖酒,脑子里理不清的乱,自己一方面鼓动几百青年人离开繁华大城市,到内地山区来参加祖国三线建设,一方面又在这节骨眼上,趁他们出大城市空出的指标,又把领导子女从三线往大城市里调,这自己还是人吗?别说自己是有十几年党龄的老党员了,就是一个普通群众也不能这样做呀。孙有才想着迷迷糊糊的把酒往下灌。孙有才老伴在一旁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夺下酒杯,道:“别喝了。”

“别管我,你给我。”孙有才瞪着血红的眼睛,一肚子怨气无处发泄地朝老伴吼着。

“有才,你不能喝了,我求你了。”孙有才老伴握着酒杯不肯松手。孙有才望着老伴那双哀求的眼,感觉自己似乎是在病房里。那一次也是因为自己喝多了酒,引起了肝病发作,老伴望着自己的病容垂泪,也是这样一双哀求的目光道:“有才,以后咱不喝酒行吗?”

孙有才望着相濡以沫的老伴心中阵阵隐疼。自己多年以来虚荣心很重,总想过上高人一等的生活,总想封妻荫子,可理想挺好现实很骨感。老一辈给自己起了一个有才的名字,盼自己有才,可自己有个屁才,让自己的老婆都跟着自己不舒心。我不能对不起自己的老伴,我应当让她的生活更好一点啊。

谭威他是上级,我是下级,他是决策者,我是执行者,我有错吗?有,但我是小错。我躲在上级背后犯点小错,帮助恩人解决问题也能说得过去吧。孙有才似乎在漆黑的夜里又看到了一束月光,在遄急的河里似乎又抓到了一块枕木。他趿拉起鞋推开门走出屋外,夜色是迷朦的,稀疏的星辰眨着眼睛,像是无数个问号。远处连绵起伏的群山,将暗夜围起了一个无尽的轮廓,看不见山的尽头伸向了何处,更看不见路通向何方。乌云飘过来遮住了星光,夜更显得压抑,压得孙有才有些透不过气来。他反身走进屋内拿起一柄雨伞,走进夜。

“这天,阴起来了,你就别出去了。”孙有才老伴见孙有才还往外走,便劝。

“我憋的慌,我得出去透透气。”孙有才还是往外走。

山区阴沉沉的夜,是漆黑而静谧的,黑的让人辧不清方向,静的让人窒息,这暗夜像一座巨大的无形围城,围起了这一方空间。而这空间又像是一块巨大的海绵,让你无处着力,似乎就是孙猴子也无力跳出这个空间。孙有才在暗夜里走的很疲惫,感觉自己无论向哪一个方向走,也无法突破这围城。老伴,儿子,儿媳像一双双无形的手拉扯着自己,让自己只能和这围城共存亡。天下起了毛毛细雨,孙有才摸摸脸上,湿漉漉的,身子感觉格外的冷,禁不住的打起了寒颤。

“你快把这雨衣穿上,即防雨又挡寒。”孙有才像是听到了天籁之音,回头见是自己老伴在雨中淋着,却提着雨衣让自己穿。心中一阵暖:“呀,你这样,会淋病的。”孙有才说着把雨衣给老伴裹上了。心里默念着,我不给谭威办事行吗?不行,老伴说了,她和儿子都生活在我的影子里,是啊,一家人在一个单位,真是一柄双刃剑,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我把儿子办进科室那天就应当想到会有今日。这大概这就是人家说的,权力交换,权力寻租吧。孙有才想着心里的寒意越来越重,甚至腿都莫明的哆嗦起来,他不由自主的往头上看看是否有那柄传说中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他在心中默念,老天爷保佑我吧,我就办这一次,我就办这一次,似乎这样默念就能减轻罪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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