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产部张启功风风火火的终于在六车间找到了王寰宇。六车间是大件车间,设备巨大,安装困难多,技术问题一大堆,这几天王寰宇天天往这跑,这里是王寰宇关注的一个重点。
张启功向王寰宇汇报后又补充道:“市里这批活不好干,对咱们厂也没什么利,咱们厂也没正试投产,将这批活推掉也说得过去。”
“谭书记是什么意见。”王寰宇问。
“谭书记让找你,让你定夺。”张启功说。
“启功,不能把这批任务看成是简单的一批活,从咱们厂看没什么利,但要从市里全局看,这个任务很重大,咱们就是想推也不一定推得掉。现在市里说是请求支援,那是因为咱是中央,省属企业,给咱一个面子,但这并不妨碍市里最后没办法了,下命令让咱干。这是计划经济的特色,所以咱没资格讨论干不干的问题,你就考虑具体怎么干吧。”王寰宇处事冷静干练,一番话说的张启功很服。
“那,王厂长,你看具体怎么安排呢。”张启功又问。
“你的意见呢。”王寰宇反问道。
“当然安排在六车间好了,这里是大件车间,有天车,加工起来方便。但这里设备安装还没完成,车间里还乱糟糟的没法干呀。现在设备全部安装完的只有三车间,但三车间大设备少,没有天车,加工起来困难大呀。”张启功也是左右为难,难下决心。
“目前情况下只有让三车间干,别无它法。他们干肯定有困难,但不是克服不了。”王寰宇是实干家,企业就要讲究效率,因此他办事绝不拖泥带水,表态绝不模棱两可,让下属无所适从。
“那好,我给市里魏科长回话,同时给三车间下任务了。”张启功又不放心地重复一遍。
“下吧。”王寰宇答。
张启功回到办公室,准备通电话将情况跟王松林详细解释一下。张启功左思右想心里总有些不踏实,又一寻思,还是自己亲自跑一趟吧。
张启功走在早春的山道上,小风嗖嗖的,感觉还真有点冷,不由得把领子紧了紧,可能是这半天跑的把早晨吃的东西消化掉了,张启功感觉肚子也有点饿了。这又感觉冷又感觉饿,让张启功真有点不舒服。来到三车间,见大家有的在调试设备,有的在制作货架,有的在整理工具,一派热火朝天。张启功也受到了感染,提高了精神,看见王旭阳在便说明了来意。王旭阳又领着张启功在精密磨床室找到了王松林。
张启功拿着图纸和王松林详细交待,王松林听着眉头越皱越紧。张启功刚把话说完,王松林就急了:“这不是胡闹嘛,这么大的家伙,不让六车间干,拿这来干,这干得了吗?这么大的量,还有工期,这完得了吗?”
张启功想到王松林可能会有意见但没想到他会这么激烈。便道:“到底是干不了,还是干不完,这可是两个不同的问题。”
论年龄,张启功比王松林小不少。王松林见张启功一点也不客气,关键是张启功问的话,问在了点上。王松林缓不过气来,便道:“没法干,干不了。”
张启功见王松林在气头上,便缓了一下口气说道:“六车间设备安装难度大,现在还没安装完,他们有天车,但天车也还没装好,不能用。现在只有三车间的设备全部安装完了,所以生产部考虑将此任务交给三车间。”
“你们这不是,鞭打快牛嘛,我们进度快点,到快出事来了。就六车间有难度,我们就没难度。干不了,你愿找谁,找谁吧。”王松林将图纸甩给张启功,张启功没接,图纸掉到了地上。
“任务交给你们三车间已经定了,你有意见就找厂长吧,我解决不了。”张启功跑了一上午,本来就窝气,到了车间还碰钉子,也有气了。甩下话,扭头就走了。
王旭阳从地上拾起图纸,便劝王松林:“你别着急,先歇会,咱一块再想想办法。”
王松林心里排解不开,直接到办公楼来找谭威。将图纸往谭威办公桌一摊,道:“这么大的家伙让三车间来干,有这样下任务的吗?”
谭威见王松林顶着一脑门官司,带着火气,便道:“干嘛,这么大的火气。来,先品品我的茶,看看味道怎么样。”谭威说着打开茶叶罐,用玻璃杯给王松林冲泡了一杯。茶香弥漫开来,飘出一股清香,沁人肺腑。王松林品了一口,知是好茶,火气也消了一些。
谭威抄起电话,要通了生产部:“哦,是启功呀。”,“哦,上午你说的那批活没给六车间呀?”,“哦,六车间设备还没装完。给三车间了,请示过王寰宇副厂长。”谭威放下电话道:“生产部是厂部的职能部门,任务已下了再更改不好,你回去想想办法,干了得了。”
“这批活,体积大,重量大,又是薄皮,材料又贵,工期又紧。我那车间里来的这批青年人也没干过这种活,又没起重设备,这活真没法干。”王松林心里想的是,这批活干好了没利益,但要是干坏了,那责任重大,故叫苦连天,不愿意干。
“李天宇不是从你们三车间出来的吗?你可以去团委找李天宇帮帮忙,定对你们车间有好处。”谭威这样一说,正捅在王松林的软肋上,那意思是,你不领着干,可有人能领着干。王松林当然清楚,这批活不是干不了,就是不好干而已。
“李天宇,李天宇快成灵丹妙药了,您这一开药方子,就有李天宇。”王松林没好气地说。谭威的这一招还真管用,王松林知道再说也没用了,便抓起图纸往外走,走到门口又转过身来道:“我让人买的虎骨贴到了,回头我给你送来,你用上试试。”
王旭阳在车间办公室见王松林回来了,垂头丧气的样子,知道他去找谭威也没用。“老王,这些日子,你也累了,先歇会。”王旭阳见王松林委糜不振,便像哄孩子似的哄他,实际上王松林的岁数比他还大。
王松林皱着眉,没言语,他现在心里有些后悔,悔不该和张启功争吵,吵了半天,这活还得干。他待了会,拿起图纸研究。
王旭阳见王松林有缓,便道:“咱开个支部会吧。”王松林点点头。
王旭阳喊来郭鸿儒,又把廉钰琪也找了来,严格来说算是车间的党团联席会了。王旭阳把厂部下达的这个任务讲了讲,几个人便看起了图纸。
郭鸿儒首先表态,“行,这个活能干,就是老牛拉破车,费点劲。”
“那工期呢。”廉钰琪问
“工期嘛,不尝尝,不知味道。加工几个就知道了。”郭鸿儒说的挺潇洒。
“你呀,等于没说,要不,咱把张工请上来。”廉钰琪提议道。
王旭阳看王松林,王松林点点头。稍倾廉钰琪将张工程师请了上来。张工个子不高,不胖不瘦的墩墩实实,浓眉下一双大眼,口未开已带笑,很是和善。王旭阳征询张工的意见。
张工看了看图纸,说:“这活别人干,难,咱干,没难度,就是有点累。说手到擒来吧,就是擒着费劲。”张工说话幽默,气氛顿显轻松。
“那,您看多长时间可以干完呀。”廉钰琪问。
“你这问题,是个多元方程,你得先给出,准备投入多少台设备,投人多少人,开几个班,我才能给出答案啊。”张工说的廉钰琪笑了起来:“对,对,对,您说的对。”
张工见大家没有提问了,道:“我先撤退了。”
“好的,谢谢张工。”廉钰琪笑着说。
“你这一谢,把我从主人谢成客人了,倒远了。”张工说着已走出门外。
“投入多少台设备,加长车床只有一台。费劲,这么大的家伙,上、下活不是费小劲,而是费大劲了。做那支架要大平板,咱也没有。”王松林说话带着情绪。王旭阳听着就不舒服。要不是郭鸿儒和廉钰琪在场,以王旭阳的脾气,王旭阳肯定要说王松林了。
王旭阳因对技术问题不太懂,在几人当中王旭阳是心里最没底的,但他从张工以及王松林等人的话里也听明白了,就是活能干,反正有点费事。便道:“廉钰琪,郭鸿儒,你们团支部青年突击队在设备安装会战中,发挥了很好的作用,完成这特别任务,能不能继续发挥青年突击队的作用,你们团支部商量一下,拿出一个意见,也可以请求团委的支持呀。”
“可以,没问题,我们团支部商量一下,明天向您汇报。”廉钰琪脆声朗朗地说。
廉钰琪,郭鸿儒走了以后。王旭阳见王松林还是情绪不高,便道:“老王,年青人的积极性也很高,技术人员也很乐观,就你老王面对工作无精打采,这可不行,你这样我有意见。”
“我不是冲着车间,我是冲着厂里。咱们设备安装得快,也没奖励,也没让休息一下,反而来了重活。鞭打快牛不说,这干多干少都一样,我有意见。我也不是为自己,我也是为车间着想。”王松林也不避讳王旭阳,怎么想就怎么说。
王旭阳也知道王松林说的有一定道理。但他们俩的经历不一样,所以对问题的看法就有区别。王旭阳是和朝鲜战场上比,怎么比,都感觉现在很幸福,都应无条件地好好干。而王松林是企业里的科班出身,着眼企业管理多一些。
“我承认这些年青人干劲高,等过几年,他们都成家立业了,生活有压力了,你再看看。”王松林自知理不壮,声调虽不高,但还是争辩。王旭阳心里也知道,王松林这个年龄了,还在生产一线坚持干,便也不想多说了,便道:“你通知生产部,让他们送料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