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十七章酒话连篇假假真真
孙有才下班出办公楼正碰上张覃武。张覃武笑嘻嘻将他拉到边上,道:“王小芳的工作,我做通了,她想上班了,听说档案室正好缺个人,你给安排下。”张覃武这指令性口气让孙有才难以接受,他心中一百个不愿意,但孙有才还是应承着点点头。
晚上孙有才特意让老伴准备了一餐‘四川火锅’。孙有才认为,火锅的吃法随便,随意,让人感到一种亲切,有一种同聚同享同乐的氛围,甚至可以吃出一派酣畅淋漓的感觉,聊天可以聊得更有情趣。孙有才亲自下厨协助老伴,他知道徐斌的胃口不好,故放了少许干辣椒,配了四川豆瓣酱、色拉油、花椒、白糖、葱、姜、蒜、陈皮、桂皮、八角……等等,认真熬制了锅汤。孙有才和徐斌在滨海一起生活了近两个月,知道徐斌喜食的饭菜是以清淡为主,故准备的菜品、蘸料处处考虑清淡但又不能乏味。
老俩口正忙,听见敲门声,孙有才忙去开门,敲门的却是一女青年,手中拎着一提袋。
“孙部长您好,我是三车间的杨苦花,来看望您。”杨苦花腼婰中含几分羞涩,双腿并拢,规规矩矩的直立。孙有才见状,还真不好意思将其拒之门外,便侧身让进了杨苦花。
杨苦花进门,说:“孙部长,我给您带来两瓶酒,您务必得收下。”
“这可不行,我从不收礼,你必须拿回去。”孙有才表情严肃,一口拒绝。
“孙部长,整个厂子里的领导,我第一个认识的您,您待人亲切,是我们的长辈,我送您酒是应该的,您可不能这样见外。”杨苦花说着早已想好的词,把酒放到了五屉柜上。
“你叫杨……”
“杨苦花。”
“杨苦花,你要不把酒拿走,明天我就送你们车间去。”孙有才说着,加重了语气。
杨苦花听孙有才如此说,心里难受,眼泪差一点就要掉下来。
孙有才见杨苦花眼角带泪,说:“你究竟有什么事。”
杨苦花小声喃喃道:“我身体不行,爱低烧,腿关节疼,能不能给我调个工作。”
“厂里犯胳膊、腿疼的人,这么多,肯定调不了。”孙有才一口回绝。
“孙部长,我求您了。”杨苦花极力想争取。
“你有什么想法,找你们车间领导说,找我没有用,我不会接待你的。这酒你赶紧拿走。”孙有才将杨苦花的话堵得死死的,毫没有周旋的余地。孙有才老伴配合地将酒塞到杨苦花的怀里。杨苦花见孙有才一脸的严肃,真不知孙有才还会说出什么难听的,无奈,拎着酒,悻悻走出门外,正碰上徐斌。杨苦花低下头,匆匆走了。
徐斌如约而至一见菜品就知道孙有才进行了认真准备,心里过意不去,便道:“我不愿意到家来,就是怕给你添麻烦。”
“麻烦什么呀,最简单的就是吃火锅了,你不来我们也得吃饭呀。”此时正是雨季,整天阴雨连绵的天无三日晴,湿气很重,吃火锅还真是不错的选择。外面下着小雨,屋里吃着火锅,确是很惬意。
“老徐,今天破破例,喝点酒。”
“我不喝,你喝吧,我还是来点茶吧。”
孙有才也不强劝,酒杯也给徐斌备上了,茶也给徐斌倒上了。完全显现着招待老朋友的做派,很随意,很随便。
“嫂子怎么不一起吃呀。”徐斌说。
“我吃过了,你们快吃吧。”孙有才老伴说着,躲一边忙活去了。
孙有才,徐斌俩人边吃边聊,打开了话匣子。
“老孙,我真羡慕你们这一家人,其乐融融的。”徐斌羡慕之情溢于言表。
孙有才对徐斌这说法,很赞同道:“儿子儿媳结束了兵团生活,来厂团聚了,老伴也参加了工作。托厂子的福,我还是很满意的。”孙有才说着,得意地抿了一口小酒。
“这样好,一家人和厂子共进退,也是不错的选择。”徐斌说。
“是啊,我们一家人和厂子绑在一块了。”话说到此,孙有才情感复杂,但话说出口来还是信誓旦旦。
“可厂里老人也不都和你一样。单身的,没迁户口的也不少,看来各有各的考虑,这个问题你怎么看。”徐斌端起茶杯,望着孙有才的眼睛,问道。
这个问题,孙有才还真不好回答。没迁户口,没带家属的,还真给人一种不稳定感,但这牵扯到厂里的主要领导,不能随便乱说。便道:“没迁来的,也许哪天就迁来了。啊,喝茶,喝茶。”孙有才说着端起自己的酒杯,跟徐斌的茶杯碰了一下,避开了徐斌的话锋。
“关键是厂里正考虑干部队伍建设,总要有个长远考虑呀。”徐斌心中担忧,语气也自然就带出来了。
孙有才明白徐斌的语意,沉吟一下道:“老人中有拉家带口的,也有单身的,业务水平也是有高有低,但必竟都是跋涉好几千里,从繁华大城市来到了这山里。你给的待遇、职位,总不能比人家在滨海时还低吧。所以老人在现有岗位上只能上,不能下。这就是我的看法。”孙有才一改说话模棱两可的方式,变的很肯定,没有丝毫的犹豫,似乎成了哪一方的代言人。
“那对厂子的发展前景,有没有影响,你怎么看。”徐斌听孙有才说的斩钉截铁,便进一步问道。
“徐斌呀,你放心。国家给了咱这么多的地,投了数亿的资金,如果有一天真的开战了,让咱们无论是生产枪,还是生产炮,我想咱们每个人都会拼出去,没有一个孬种。要是和平局面打不起来,这厂的资产,咱们就是坐着吃,十年八年的也吃不完呀,何况咱也不是坐着吃的人呀,总要干点事吧。所以对前景,你一点也不要担心。起吗这厂子在咱们退休之前,黄不了。”孙有才胸有成竹,充满自信,似乎竭力要把自己这种孙式的自信传染给徐斌。
“年青干部的提拔使用呢”徐斌喝了一口茶,缓缓的又问道。
“年青人嘛,首先在年龄上有优势,让他们多锻炼锻炼,不着急。”孙有才耸耸肩,一幅胸怀百万兵的自信模样。
“企业的接班人不及时培养,一旦出现断代,那厂子可就损失大了。”徐斌见孙有才无所畏的样子,着实有点着急。
孙有才见徐斌对培养接班人问题挺认真,便抿了一口小酒,道:“要是冠冕堂皇地谈培养革命接班人问题,咱们不在这里谈,明天去办公室谈。你听听我的高调,我还是会唱的。”
“我就是想听你真话嘛。”徐斌说。
“听真话嘛,培养接班人可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情,古代君王立储君往往带着血腥,这是因为接班人既要照顾到老一代的利益,又要开展好日后的工作,难啊,要是能有这样的接班人最好,皆大欢喜,这一点自古如此,概莫能外。老徐,你读的书比我多,要引经据典,那我是班门弄斧,这方面就不用我说了。”孙有才话锋一转,又道:“我听到有几个单位,培养青年干部挺有意思,班子里配一名年青干部管管后勤或是其它闲事,装装门面,就是进不了权力核心。”孙有才看着酒杯,避开徐斌的眼睛,说完,如释重负般的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徐斌听罢孙有才的一席话,心中苦涩,道:“孙部长,干部队伍的建设我们绝不能掉以轻心啊,伟人说过,正确的政治路线确定之后,干部就是决定的因素。干部队伍建设关系到我们企业的生死存亡啊。我们可不能将企业成为个人或小集团谋利的工具,也决不能以企业‘黄不了’为满足啊!无论如何我们也应当将我厂建成现代化大企业,让它屹立在楚江之畔,我们的产品不仅要走向全国,还要走向全世界。”
“老徐,我是没拿你当外人,才跟你推心置腑,当然这必竟是在家里,聊得都是酒话,如果是在办公室,高调我也是会唱的。刚才我说的对不对的,你权当酒话听。”孙有才见徐斌认真起来,心中有些不快。
“老孙,我还是希望等你酒醒了,你将厂子的前途大计,认真思考一番,尤其是在干部队伍建设这类大事上,咱们可不能糊涂啊,更不能以个人或是小团体的利益为出发点啊。哪天我还要找你聊。”徐斌不想再跟孙有才聊了,说完,站起身走了。
徐斌回到宿舍见妻子正在默默的垂泪心中难受,但他马上调整精神道:“你看你,这么大的人了,还多愁善感的,这会伤身体的。”他说着用手为妻子抹去眼泪又为妻子倒了一杯水递到她手上。妻子望望徐斌,埋怨道:“你看看你的脸色,你白天干不完,晚上还要干,你不要命了。”
“唉,人是一种复杂动物,不同的话要在不同的场合说,也真没办法。”徐斌感觉脑袋里乱糟糟的发沉,好歹洗洗便倚在床上休息。他感觉自己迷迷糊糊的似走在沼泽里,两脚陷进了淤泥,每迈一步都要费很大的力气,越走越吃力,渐渐的感觉拔不出腿来。徐斌着急了,红军二万五千里长征,爬雪山,过草地,缺衣少穿,食不果腹,那是何等的艰难,都过来了,我怎么在区区泥地里就走不动呢?徐斌越想越急,急出了一身汗,惊醒了,原来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做了一个梦。徐斌再也睡不着,披衣下床站到窗前,他望着深空里的北斗星,思绪万千,不行,我必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