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长学从临江阁出来心情是喜忧参半,高兴的是李天宇在楚江市影响巨大他的影子几乎无处不在,自己一行人受到了热情接待,收购企业有望。忧的是心里不踏实,在冯局长热情的背后似乎还隐藏着什么。而袁有才在亢奋的同时对李长学、任翰林二人的沉稳、干练感到由衷的钦佩。酒桌也是战场,谈话的机锋和内涵太重要了。几句话可以把自己完全暴露给对手,跌落谷底,几句话也可以让自己占领制高点,抢占先机。看来有了文凭充其量也只能说是有了土地,能不能开花结果还得靠耕耘啊。
天已擦黑,华灯初放,多彩的霓虹灯开始闪烁,袁有才望了望路旁高大的写字楼,朝任翰林道:“任副总,咱也该租写字楼开始招聘了吧。”
“形势比预料发展的快,可以考虑先把公司骨架搭起来。”李长学听着他俩的对话,又正好路边就有写字楼,而且这里交通便利位置还是不错的,便道:“咱们进去看看。”
这是一座刚竣工不久的写字楼,豪华气派的前厅整洁炫酷富有现代化的气息。李长学三人爬了几层楼,随处转了转看了看,房间已租出去了不少,空的房间也还很多。李长学问道:“怎么样,有什么感觉。”
任翰林道:“大也浪费,小也寒酸,再则装不装修,买不买桌椅用具也。而且目前变数尚多。”
“有了梧桐树,好引凤凰来。没个像样的地方,招人不好招啊,何况李总招人理念历来是宁缺勿烂。”袁有才申辩道。
“拉大旗做虎皮,经济又体面也。综观目前之轻工业局,焉有不借之理。”任翰林出主意道。
“这个主意不错,不仅经济、体面而且还方便,一举多得。”李长学一肯定,这事就算定下来了。第二天来轻工局取资料时,跟冯局长一提,果然和任翰林预料的一样,冯局长爽快地答应了,并言,这样双方勾通方便快捷,有利于提高工作效率。李长学三人很快进入角色,读文件查资料忙的不亦乐乎。
袁有才策划的在楚江日报预定位置先开了两天“天窗”吸引读者注意,再隆重推出滨海科技发展有限公司的招聘广告。招聘广告在楚江市引起了不小的轰动。这广告自然也落到了钱天楠的手里。自打钱天楠知道滨海科技发展有限公司董事长是李天宇的朋友,就像吸食了吗啡一样兴奋,开始加倍关注有关滨海科技发展公司的一切信息。这天钱天楠手拿报纸注视了良久后,抄起电话把金胜男喊了来。
金胜男也是楚江银行的员工,离婚后不愿和原夫仍在一起工作便想离开楚江银行,一直还没找到合适的单位。钱天楠知道金胜男是一个人才便想把她收入麾下加盟四海公司但又有种种不便。见到滨海天力的招聘广告,暗思这正是一个好机会。
时间不长身材苗条,面容娇好,身着职业装的金胜男来到了钱天楠的办公室,轻轻道:“钱总。”
“小金,你好,坐,你看看这版广告。”小金接过报纸浏览了一遍,道:“又是一家新企业,看来规模不小,这里有商机。”
“你很敏锐,这里绝对有商机。这家企业的老板是李天宇的朋友,就从这一点,这家企业就值得关注,按我的预测这家企业前途不可限量,趁他们招聘这难得的机会,我建议你前去报名应聘他们公司的财务岗,你如应聘成功我也发你一份工资。”
金胜男明白钱天楠是搞‘风险投资’的,需要财务情报,这对自己也无大碍。金胜男认真看了看广告也确实对自己有吸引力,便道:“钱总,我明白,我去试一试。”
钱天楠在关注着李长学,而此时李长学一行人正在前往楚江天生运动鞋厂的路上。李长学从资料上看楚江天生运动鞋厂是一家有着近千名职工的中型企业,也曾经有过辉煌的历史,我国著名的三级跳运动员周振田,汪家军长跑运动员都曾穿着楚江天生产的跑、跳鞋夺得过多项世界冠军。
车开进运动鞋厂,寒厂长率众出办公楼迎接,显然厂里接到了指令并有所准备。李长学等下车和迎接的众人一阵寒暄后被让进了厂小会议室。陪同李长学前来的轻工业局办公室张主任作了简短讲话后,厂办谢主任开始介绍厂子的情况,从厂史到现状,从设备到人员构成,从产品到销售……介绍的很详细。听完介绍准备参观车间,这时从会议室外跑进一个人来,在寒厂长耳边耳语了几句,寒厂长朝局办张主任,道:“大家先休息一下,我去去就来。”
大家等了一会不见寒厂长回来,李长学道:“咱们这里实际上没外人,我们也都在国营企业工作过,我们到车间随便看一看,就别麻烦寒厂长亲自陪同了。”
张主任听李长学一说,一时也没什么恰当的理由阻拦,便朝厂办谢主任道:“谢主任,你陪同李董事长到车间看一看吧。”
“这,寒厂长有话让等一等,还是等一会吧。”谢主任有些为难道。
这时突然从窗外传来几声昂扬的驴的嘶鸣声,一下子引起大家的好奇,纷纷拥到窗前向外张望。
一个车间门口的树旁拴着一头驴,被一个小伙子棒打着,发出了阵阵的嘶鸣。围观的年青人越来越多,有些年龄较大的师傅也在远处观望。一位车间干部模样的人在劝着人们:“有什么好看的,回车间干活去,回车间干活去。”
但人们似乎并不买他的账,一位年青人被他轰急了,大声嚷嚷道:“干什么干,干到头你多给一分钱吗?这泡病假不上班的,你少给一分了吗?我就想看看厂里怎么处理。”
那位车间干部见说谁也说不动,挤到那位棒打驴的小伙子跟前想一把夺下他手中的棒子,被那小伙子一闪没夺着,他朝那小伙子喊道:“这是工厂,不是你放驴的地方,你立刻把驴牵走。”
“你有什么权利让我牵走,你们不是口口声声说我们工人是企业的主人吗?这回我就当一回主人,我的厂子我做主。”
“你这是扰乱生产秩序,破坏生产。”
“破坏生产?你们早就把我这主人忘了,我再不让驴叫,我更成被遗忘的角落了。”
“你无故不上班,你还有理了。”
“我是病假。”
“为什么不交病假条。”
“我病了,我怎么交。”
“可让你媳妇来交嘛。”
“我都三十二了,都结婚六年了还没房子,媳妇早跟我分居了。”这小伙子说到这,红红的双眼瞪得有些恐怖,又疯狂地抽打驴腚,驴发出撕裂的惨叫声。驴叫声在厂院里回荡吸引来了更多的职工。
这时保卫科长来了,挤进人群道:“老三,你这是干吗?有事好好讲嘛。走,到办公室去。”
“王哥,你别管,厂子不让我活,我也得找个垫背的,我今天就要和寒拉稀(寒之栖)同归于尽。”
“别胡闹了,有话,咱到办公室去说。”保卫科长说着,趁机把棒子从他手中夺了下来。
“我胡闹?寒拉稀的儿子进厂比我还晚两年,为什么将三道湾的平房分给他一间。今天必须跟我讲清楚,讲不清楚我抱着他一起跳楼。”这位年青人的语音一落,围观的人群出现了不少起哄叫好声。这叫好声更助长了这位年青人的气焰。
“老三,听人劝吃饱饭,走,走,走,跟我走。”保卫科长不由分说地将这位年青人架走了,人们也议论着渐渐散去。
稍倾寒厂长回到会议室,无奈道:“不好意思,让大家见笑了。”
“哪都有矛盾,就别提分房了,这几年国企长工资不普长,总是规定比例给少部分人长,用工人的话说叫做‘挑动群众斗群众。’本来分房子,长工资是好事,可哪一次都给生产带来影响。慢慢来吧,改制以后就好了,就不会发生这种荒唐的事情了。”李长学如此一说,算是给寒厂长送了梯子又搭了台阶,顿时让会议室里尴尬的气氛缓和了许多。
“李董事长,咱们到车间去看一看。”
“好,咱们去看一看。”寒厂长领着大家先来到了下料车间,车间里机械的轰鸣声,尤其是下料冲床那整齐划一的铿锵声让李长学激动,声声撩拨起他心中的憧景。
在一台下料机旁,寒厂长随手拿起一块羊皮递给李长学,道:“你看看,这是咱们自己的制革分厂生产的皮革。”
李长学试着用手揉揉,手感这块羊皮如锦缎,它的柔韧性舒适性绝对是一流的,便道:“这工艺水平真不错。”
“它耐磨,柔韧,透气,外观都是一流的,咱们厂也是全国所有运动鞋厂中唯一拥有制革能力的厂子。”
“哦,制革分厂开工足吗?”李长学是随口一问,但却问到了点上。
“主要是咱们在生产中,对有些原料皮革的要求比较高不易买到,当初才建了这个制革分厂。”寒厂长解释道。
“那,这样做在成本上划算吗?”李长学继续追问。
“对一些有名气的运动员和运动队,主要是以赞助为主,为国争光嘛,只要国家能拿冠军,咱们的成本问题也就忽略不计了。”厂办主任见寒厂长回话有些迟缓,便解围似的抢着回答了。
“我从资料上看,咱们厂的亏损可称得上是严重呦。”
“亏损原因也是多方面的,国营企业嘛,亏也好,赚也好,还不都是国家的。”这位厂办主任的回话,李长学听着有些刺耳,没有言语心里是不满意的,寒厂长也没言语。
这位厂办主任见寒厂长,李长学都没有说话,可能意识到自己的说法不妥,便补充道:“厂里正在开展大干三季度,战高温夺高产向国庆献礼活动,争取厂子的面貌有所改观。”这位厂办主任说着,语音低了下去,像是缺少了底气,李长学见他的目光停留在几台空转着的冲床上。
有几位工人见他们走过来,便取过来一些下角料冲着,像是在废物利用。寒厂长、李长学一行人心里都明白,这是在制造忙碌的假像,但都看在眼里谁也没有说破。这掩耳盗铃的举动让寒厂长伤了面子,彻底把他激怒了,他把跟在后面的车间主任喊过来,吼道:“让没活的师傅们休息去,这里没有洋鬼子,用不着装。”寒厂长的这一吼,将仅存的最后的一点和谐气氛也吼的不见了踪影。局办张主任下意识地看了看李长学的脸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