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可能呢，历史上孙元化冤死后，他的儿子从此对朝廷绝望，居然全都没出仕。对此也只有孙铭能理解：“初阳先生但请放心，铭倧不遗余力自有天可怜见，想必您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嘿嘿！孙元化才不信这个呢，刚一进来的时候，他还对朝廷抱有幻想，现在老孙已然知道自己没有机会：“老夫答应铭倧，若是得出大狱必当远离官场，愿用余生回报公子知遇之恩，为火枪火炮升级尽心尽力。”

要的就是这个承诺，孙铭认真倾听外面，没有人监视。他飞快拿出一个纸包，塞进墙角砖缝里，而后压低声音道：“若事有不遂，前夜服下此药，此外一切交给在下处置，切记！”忽然听到门外声响，孙铭放开音量继续道，“已然有多位大人出手相助，拯救初阳先生指日可待，为出狱畅饮此杯！”

孙元化深深看一眼孙铭，拿起酒杯一饮而尽：“若事成不相负！”

妥了！孙铭刚要说话，门外传来一声冷哼：“诏狱何时如此放纵人犯？此乃何人？敢进入狱中与死囚共饮，简直目无王法，该当何罪！”

一回头却是一个一身华服的老人，只是眉眼之间奸相毕露，铭公子不会承认自己先入为主的。只听孙元化冷声道：“温阁老夤夜来此何幸如之？世侄为老朽送行，莫非阁老连送行酒都不肯么？”

果然他就是温体仁，为大明王朝掘墓的奸贼，孙铭有种杀人的渴望。他的手已经抓住酒盏，以他身手即便不用借助外力，也可以秒杀温体仁。只是杀了姓温的，从此铭公子就要亡命天涯，此前一切布局都将化为泡影。

何况杀了温体仁简单，杀了他就能拯救濒临死亡的大明王朝么？没有温体仁就没有人杀得了孙元化么？真正要杀孙元化的，并不是温体仁而是另有其人，那个人一向心性凉薄，他恼恨孙元化拿了他的赏赐没办成事。

那个人在位，孙元化出狱的机会太渺茫，一念及此孙铭忽然心气儿平和了许多。最少不是那么敌视温阁老了，他站起身向温体仁微微一揖：“学生见过温阁老！温老夜探诏狱，足见阁老为大明鞠躬尽瘁之心，学生钦佩之至。”

哎呦，居然会拍马屁，孙元化感觉自己不认识铭公子了，温体仁上下打量孙铭：“你是何人？”

“学生孙铭，乃和州府院试案首，只因崇尚西学故而来此拜会孙先生。”

只因崇尚西学么？孙铭大大方方跟温体仁交流，倒是让温体仁对他感兴趣了，能进入诏狱的自然没有寻常人家孩子：“院试案首？姓孙？被称作双绝公子的是你？孙承宗外子？”

没想到老温头会知道自己，忽然发现牢房外一个人影，孙铭瞬间了然。他冷冷一笑再度一揖：“天幸阁老知晓学生，实乃三生有幸！”

三生有幸么？温体仁自然不是偶然出现的：“身为生员自当行止有矩，醉仙馆那种地方，也是你等可去的？今日再来诏狱，尔等心中还有王法么？如此任性妄为，小小年纪罔顾法纪，若年长还得了？”

老东西借题发挥呢，这是替温三公子找场子来了？孙铭被这对儿父子气乐了，收拾了小的老的跳出来撑门面：“温阁老教训的是，昨日小生跟温三公子多方畅谈，似从三公子身上，看到温阁老三十年前风采，着实幸运之至。”

小混蛋居然讥讽自己父子，温体仁差点翻脸，只是想到三儿子的德性，老温忽然发现自己没有立场批评孙铭：“温佶乃温家忤逆子！若孙铭倧与他相学，今生仅止于此，孙承宗想必会悔之晚矣。”

威胁我？意思是说从此本公子科举无望了呗，老东西够狠的，铭公子倒是不在乎什么科举。因为他不想招惹大明王朝的因果，重生前铭公子是无神论者，魂穿之后就开始疑神疑鬼了。

但是孙公子跟某人打赌了呀，若是输了赌注岂不是丢脸丢大了？老东西是不是知道自己的赌注啊，才会用这个威胁自己，其实铭公子想多了。生活在这个时代，哪一个读书人不想出人头地？

也只有科举才能让读书人光宗耀祖！孙铭干笑一声：“温大人教训的是，晚生进退失据多有疏忽，此后自当谨言慎行。倒是温三公子，实乃学生楷模，相学未尝不可，相交才是正途，只是不知阁老可否允许我等交往？有道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相信温三公子跟我多多交流，必然弃暗投明走上正途，阁老以为然否？”

然你个大头鬼！合着跟着你就是弃暗投明？老温就是被温佶蛊惑，要找孙铭麻烦的，没想到这位居然如此伶牙俐齿，让温阁老无法发作：“哼哼！孙元化可曾知罪？上天有好生之德，皇上对你也是恩宠有加，现如今孔有德、耿仲明、李九成三人叛国，难道你不知自己罪无可赦么？”

老东西是来卖弄权威的么？孙元化放下筷子，冷冷看着温阁老：“若非阁老提醒，初阳尚不知自己有罪！初阳自问为国尽忠多年，兢兢业业殚精竭虑，不敢稍有懈怠。如今因下人叛逆获罪，实非初阳本心，此乃肺腑之言，还请温公上达天听。若得以被吾皇赦免，初阳只求归乡养老，不敢在朝堂上享受俸禄。”

态度倒是不错，问题是温体仁要处置孙元化，不是为他一人生死。对老温来说，孙元化生死没所谓，重要的是这枚棋子的价值，可以用来做太多事：“初阳所言甚是，长卿自当向圣上秉明，你且等消息吧！诏狱之内阴气甚重，少年人还是少来为好，否则……哼哼！”

老东西走了，孙铭向孙元化做个鬼脸：“我也走了，被人盯上以后想来难了，初阳先生多多保重，我期待在外面给你接风洗尘！”

说着话指指之前藏起来的纸包，随后跟着温体仁后面走出去，一拐弯就看到一脸错愕的温佶：“三公子居然在此，难道不怕诏狱阴气重么？像三公子这样阴盛阳虚患者，千万不要随便来这种地方，此乃温阁老给予我的忠告，现在送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