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飞鸟多少感到有些自责似的。
当然,只是一点。一点点。
出园的时候,桥本曾主动伸过手牵住她,小飞鸟觉得害羞,甩开了,然后是第二次。这次她默许了。
门口的树下,树影被渐落的太阳拉得老长,她们就站在树荫里,等着飞鸟的父母开车来接她。
很长的一段时间里她们都没有说话,小飞鸟盯着脚下的石子发呆。她觉得一切都变得很奇怪,奇怪又陌生,桥本她们是这样,西野也是。
自己也是……
感到了微微的自责,好像钝掉的小刀正抵着左胸的心脏一样。她情不自禁地握紧了桥本的手。
“飞鸟?”
飞鸟摇摇头,没有说话,然后便听到了汽车驶过来的声音。她的父母来接她了。
可小飞鸟还是难以从那一小截的自责中脱离。
她坐上副驾,系好安全带,飞鸟妈妈还在与桥本寒暄,她透过车窗往外看,桥本面带歉意,注意到小飞鸟的视线,勉强朝她笑了下,挥挥手。
飞鸟视线越过她的身后,落在西野的身上。
娜酱会和臭五更分手,或许是因为我。她想。
她不想这样想的,可总是忍不住。
回去的路上,她出神地望着窗外,一语不发。好在父母都没说话,她知道她们心里在意只是强忍着未曾发问而已。小飞鸟心里感激。
那之后,五更就像是斋藤家的禁语一般,即便是笨拙的爸爸,也没再说起。好像在斋藤家里,五更逝宵从未存在过一样。
要让一个人完全消失有多难呢,怎样又算是完全消失呢?看不见摸不着,闭口不谈假装忘掉?可偶尔在浴室的时候,她还是会想起来。
“飞鸟,要把泡沫冲掉了哦。”
母亲轻声说着。
她们母女俩久违地在一起洗澡,上次还是小学五年级时候的事吧。都是为了锻炼飞鸟的独立生活能力,可出门太晚快要迟到的时候,妈妈还是会帮她。
淋雨的水倾洒在小飞鸟满是泡沫的头皮上,小飞鸟眨了两下眼睛,眼泪还是不争气地流出来。好在此刻她是低着头的,并没人看见。
“妈妈……”她小声说着,似乎带上了一丝委屈的鼻音。
“飞鸟,不想说的话可以不说哦,”飞鸟妈妈温柔地帮女儿冲掉头上的碎末,“什么时候想说的话,妈妈愿意第一个听。”
“嗯。”小飞鸟咬着嘴唇,抬手擦拭眼眶。
然后动作越发地频繁。
飞鸟妈妈还以为女儿痛哭发泄呢,谁知小飞鸟苦着脸抬头,眼睛通红,扁嘴道,“……泡沫进眼睛里了。”
飞鸟妈妈失笑,捏了下她的鼻子。
“小笨鸟。”
——
在很多的语境中,笨都是个贬义词。所以,飞鸟并不喜欢。
但有些时候,她还是会觉得,这个评价放在自己身上并不算错。
可是,怎样又算是聪明的做法呢。没人告诉她这些。
飞鸟以为自己和西野她们的关系会因为游乐园的事件而作为改变的转机,事实上并没有,大家仍一如既往地对待她,只是飞鸟心中不自在而已,或者也可以说她是自我意识过剩。
“飞鸟。”
节目录制完成后,飞鸟正在休息室收拾包包准备回去,五更犹疑着一步一步地走过来,磨蹭了半天才终于叫她的名字。
小飞鸟佯装平静胸腔内起伏不定的心才稍稍缓和。
“……”
“飞鸟。”
“……干嘛?”
直到五更再次叫她,她才停下收拾的动作,也没看向五更,视线集中在手中的化妆镜上,手指探索着背面的花样纹理。
她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再等一下的,等五更第三次叫她时再回应是不是比较好。她努力告诉自己,她变了,变得更成熟了,从打击中成长了,所以,花言巧语已经不能再撼动她娇弱的心了。
“飞鸟,你……是不是还在生气啊?”
“……什么。”
“就是……”
五更稍作停顿终于放弃了这个话题。
“节目上,点了你的名字,飞鸟你没有不愿意吧。”
飞鸟不着痕迹地吸了口气,继续手中的动作,将化妆镜装进包中紧贴内侧的小夹层内。
“没有啊,”她尽量让自己的声音显得从容淡定吗,“毕竟是工作,工作和私生活我还是分得很开的。所以,没问题。”
“不会勉强自己吗,刚刚只是下意识地说了飞鸟的名字,你如果不喜欢的话,我可以和STAFF那边交涉的,剪辑的时候把飞鸟的名字剪掉。我只是想和飞鸟你——”
“都说了我不在意,五更你太啰嗦了。”
“……好吧。”
直到五更离开,飞鸟才敢偷偷侧过脑袋去看她的背影。
像这样的对话她们最近经过了好几次,都是五更主动。飞鸟感受到五更散发着非常浓重的想要和好的讯号,只是她还抱着种种微妙的小情绪难以自我妥协。
坦白说,如果五更和西野的关系还和以前一样,她可能更容易找到一个自我谅解的借口吧,但是,五更和西野分手了。
不可否认的是,那个时候,她确实在心底察觉到一点点的阴暗的快意,然后又迅速被羞愧和内疚掩埋。
这一切的导火线,好像源于小飞鸟对五更的喜欢,至少表面看来是这样。所以在西野和五更的关系恢复之前,小飞鸟面对五更总是抱有些许的隔阂。
如果这一切因她而起的话,那她擅自地和五更和好,算不算是对西野的一种背叛呢。
五更认为飞鸟比较容易攻略,实际上是大错特错了。
至少在五更和西野的关系有实质性的进展之前她是不愿意接受五更的好意的。
飞鸟承认这一切或许只是自己想得太多。
可是,这也是她的小小执着。
笨鸟不想先飞的理由,可能只是不愿意单单自己得救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