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沈重楼跟涂洪兴在汽车站汇合,然后一起坐车到凤尾村。
到那没多久货就装满两辆大货车,他们立即上车启程。
申城比去省城还远,虽然司机也是抄近道,还是在路上颠了足足十二个小时才到。
他们是一早十点钟出发的,到达的时候已经是夜里十点钟了。
好在涂洪兴之前已经联系了好几家买主,他们到的时候那些买主已经等在那里了。
沈重楼的货好,还卖得比南货店里便宜不少,因此大家几乎是哄抢的,不到一个小时就把火腿,香菇,红菇,笋干等干货一抢而光,到晚上十一点钟的时候冬笋也只剩下半车了。
年底很多人都出来买年货,所以虽然夜已深,沈重楼他们身边还是围满了人。
涂洪兴过称,沈重楼负责算账收钱,忙得不亦乐乎。
正忙乱的时候,突然听到有人叫自己的名字,“重楼,是你吗?”
沈重楼下意识地寻声望去,只见一个看上去七十多岁的老头正看着他笑。
“你是叫我吗?”沈重楼有些奇怪,自己是头一回来申城,怎么会有人知道他名字。
“对对对,是我叫你。”那老头很费力地从人群外围挤了进来,“你姓沈,叫沈重楼吧?”
沈重楼很认真地又看了那老头一眼,并不认识,于是他反问,“对,我姓沈,你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我是你的阿公呀,亲的。”确认自己没认错人之后,那老头难道掩一脸兴奋之色,“你还小的时候我们曾经见过面的,当时你想跟阿公走的,可惜后来……”
“原来是你?”
听到他这么说,沈重楼终于想起来了。
记得好像是五六岁的时候吧,有一天家里来了个老头,给他买了很多好吃的,当然当时这老头还不老,还是中年人。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阿婆和父亲都不给他好脸色,直接把他赶出家门,连他买来的东西都一并扔了出去。
后来他跟小姑姑一起出去玩,又遇到那个人。
那人把手上拎的那些好吃的都给他,还说,他才是他的亲阿公,说要带他去申城买好多好吃的。
当时他其实听得并不是太懂,不过他突然想起母亲说过自己不是她亲生的,以为这下终于找到亲人了,于是真答应跟他走。
后来还是小姑沈青黛回家报信,说大侄子跟他的亲阿公走了,家里人慌得追到车站,把已经上了开往申城的长途汽车的他抢了回来。
几个叔叔还把那个男人痛揍了一顿,并警告他以后要再到龙头镇来见一次打一次,从那以后沈重楼就再没有见过那个人了。
回去之后按照惯例被母亲结结实实揍了一顿,同时警告他要是再敢跟陌生人走就揍到他屁/股开花。
揍过之后,母亲又跟他说以前是跟他开玩笑的,他不是捡来的,是她亲生的。
当时沈重楼还小,希里糊涂地挨了顿揍,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事。
直到后来大一点懂事一些之后他才知道,当年那个男人叫陈世辉是阿婆的前夫,从血缘关系上说,确实是他的亲阿公。
阿婆十六岁的时候嫁给陈世辉,起初两个人的感情还不错,婚后还生了个儿子。
后来那男人出去工作,跟单位上一女人勾搭上,回来跟老婆离婚,阿婆跟儿子被扫地出门。
当时阿婆父母已经去世,虽然有两个哥哥又在那特殊年代逃到外地,一直没有音信。
阿婆无依无靠,带着儿子一路流浪到龙头镇,母子两饥寒交迫的,儿子又生病,大冬天的缩在一个街角,被经过的太公看到把她带回来。
帮她把孩子的病治好之后,见她没地方去就留在家里养着。
阿婆人勤快,不但帮着太婆料理家务,阿公制药的时候还帮着打下手。
后来两个人处出感情结了婚,一连生了八个孩子。
阿公把阿婆跟前夫的孩子视如已出,从小带他在身边当学徒悉心教导。
生活虽然清苦些,一家人其乐融融,过得非常幸福。
后来陈世辉因为老婆一连生了四个女儿,再也生不出儿子才又突然想到前妻生的那个儿子,千方百计打听到前妻的下落便直接找到龙头镇来,想认回儿子。
阿婆和父亲自然不会再理他,哪想到那混蛋居然想把孙子悄悄带走。
要不是小姑姑回去报信,当年他可能真的希里糊涂跟这个老混蛋拐到申城来了。
从那以后阿公和阿婆就给家里人下禁令,未经允许谁都不准到申城去。
这次要不是因为要买股票认购证,沈重楼也不敢违抗沈家的禁令。
本来以为顶多不过两天时间,应该不至于那么巧碰到陈家的人,哪想到今天才到就遇上了。
“你终于认出我是你阿公了吧?”见沈重楼想起他,陈世辉显得很激动,“你怎么大半夜的在这卖东西啊,不是亲生的果然不会有人心疼,看来你们父子这些年一定受了不少苦,阿公看了很难过。”
始乱终弃的老混蛋居然还敢说心疼两个字,沈重楼只觉得可笑。
他不客气地说,“我过得怎么样跟你有什么关系,你要是买东西呢,就到后面去排队,要是不买就给我离远点。”
陈世辉似乎并不介意沈重楼对自己的态度,依旧一副慈爱的祖父形像,“重楼,我知道当年是我对不起你阿婆,只要你们愿意,我可以补偿,把你们祖孙三人都接到申城来,再送你去读书考大学,今后你就不必出来摆地摊这么累了。”
不需要的时候一脚踹开,需要的时候却来拐别人的孩子,这老家伙真是够缺德的。
“你真的能让我去读书?”沈重楼故意问。
听到他这么问,陈世辉还以为沈重楼动心了,高兴坏了,忙不迭地点头,“当然是真的,等你大学毕业之后我还会安排你进银行工作,只要你肯认我这个阿公,并改姓陈,今后陈家的所有财产都是你的了。”
“改姓陈?”沈重楼呲之以鼻,“大晚上的你居然做白日梦?”
“不识抬举的小瘪三,给脸不要脸。”陈世辉有些尴尬,正不知道说什么的时候,身后突然冒出个老太太来,“他愿意在这摆地摊过苦日子就让他去,有什么稀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