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四章 文会(五)(1 / 1)品涩居士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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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你写了什么啊?”李恒见听涛亭内数位评审传阅着李惟所写的那页纸,尽是变了脸色,很是精彩,心下好奇,忍不住问李惟道:“怎么常先生他们都很……

“装神弄鬼的……”常依依向来言辞犀利,尤其是李惟这种好脾气的人。

李惟笑笑,不以为忤,常依依这样的女子,他是欣赏的。这要放在那世,便会是妥妥的女权主义者,在此时便显异类了。不过,他李惟也够异类的,正好一对……咳,一对好友。

“吕子坚吔,吕公子上场了……”常依依忽然大声说道。这一声音量极高,幸好其时响起一片掌声,不少人都在喝彩,才让她这突如其来的叫声不致于太过突兀。

掌声中,一紫衫青年缓步迈进听涛亭,团团一揖,朗声说道:“海陵吕岩见过诸位大人。”

这便是家学渊源了。吕岱,字定公,广陵海陵人,三国时期吴国重臣、将领。吕岱本为郡县吏,因避乱而南渡。受孙权赏识,在其手下做事。建安十六年,贼寇吕合、秦狼等作乱,孙权以吕岱为督军校尉,与将军蒋钦等领兵前往征讨,生擒吕合、秦狼,被任为昭信中郎将。建安二十年,随孙权进取长沙三郡,而安成等四县官吏聚兵抗拒吕岱,吕岱进攻围寨,众人皆降,于是平定三郡。后因平定吴砀、袁龙的叛乱而升为庐陵太守。延康元年,代步骘出任交州刺史,平定桂阳、浈阳贼寇王金的叛乱,升任安南将军、假节,封爵都乡侯。黄武五年,平定九真太守士徽的叛乱,晋封为番禺侯。赤乌二年,接替潘浚处理荆州文书公务,与陆逊同在武昌,督管蒲圻。赤乌八年,陆逊去世,武昌分为二部,吕岱督领右部,升任大将军。孙亮登基后,任命为大司马。吕岱一生戮力奉公,为孙吴开疆拓土,功勋赫赫。

虽已过七百年,但吕大司马的生平事迹在泰州仍广为流传,此乃当地之傲,青史留名也。而海陵吕氏并未湮没于历史洪流之中,兀自不倒,经过数百年时光洗礼而成江南豪门。

吕岱去世,时年九十六岁,其子吕凯继承爵位,传至现今已有三十余代,虽未再有名将重臣出现,但终究根基扎实,豪门底蕴深厚。

吕岩,字子坚,便是吕氏这一辈中的领军人物,也是泰州年青一代中的佼佼者,是为“泰州三子”之首。

他这一露面,霞姿月韵,丰标不凡,光是仪态便胜人一筹,便是先前出场的方倡与李惟二人亦是稍有不如。

看了看满眼星星的常依依,还有那坐直了身躯的杜静姝,李惟心中暗叹:“这便是实力偶像派的魅力了,追星,果然是没有时代局限性的。”嫉妒是谈不上的,只是稍稍有点不爽。

吕岩自现身到手录己作后退至亭外,气度始终不变,君子如玉。

他既已出场,“泰州三子”另二位亦随之登场。

张充身材消瘦,双目炯炯有神,甚是倨傲;胡定则是一张国字脸,肤色黑黝,长相老成,身上自带乡土气息,单看他的仪表神态,任谁也瞧不出这人居然是丫鼎鼎有名的才子。

“泰州三子”,气质迥异,个性鲜明,坊间传闻三人素不往来,或是事实。

这三人算是压轴登场,之后再无人进亭献作。

这通操作下来,已是申时正,七位评审面前的几案上放了几叠文稿。

文稿虽多,先前几位评审阅过后已分成了三叠,“泰州三子”的文稿置于其中最少的那一叠。

这肯定是评审们早早的有了腹案,孰优孰劣心下有数,将这数百份文稿分档放置。

李恒眼尖,见李惟那页文稿一直在韩熙轶手里,嘀咕着说:“韩提学是想贪墨呢。”

众皆莞尔,常依依“噗嗤”笑出声来:“你这小鬼,瞎想些啥呢。”

李恒啷哝不服:“就是嘛,哥哥的文稿定然是……洛阳纸贵。”小朋友恰恰学了这个成语,这便用上了,也不管用的恰不恰当。

童言无忌,谁也猜不到李恒这话竟然是一语中的。

几位评审低声交谈了一番,似乎稍有争执,随后统一了意见。

见冯延吉慢慢站起身来,围在听涛亭四周的人群蓦然安静下来,这是要宣布本次文会名次了呢。

果然,冯长史清了清嗓子,高声说道:“江南自古风流,泰州由来胜地。某忝的本州长史,为适逢今日西山文会倍感荣幸。诸位,本次文会共得文章二百八十三篇,皆是可圈可点之作,其中不乏佳篇。有道是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文章优劣高下之事大抵见仁见智,并无统一标准去评判。但既是文会,总得圈点出优胜来,经我等数人商定,于这近三百篇文作中选了四十篇以为优胜者。诸位,文会者,雅事也,评选不是目的,只是手段。下面某来宣读这四十篇文章,哦,皆为词作。”

他随手拿起面前这叠文稿的一页纸,念道:“江南早,湖上青荷少……”念了一阙《望江南》,评道:“此阙词文字清新自然,语调活泼生动,区区数十字将江南水乡之美写得极是到位,乃董达董自成所作,不错。”

董自成向以文风清新闻名,这阙《望江南》正是他的风格。众人四下张望,却是未见其人。

冯延吉解释道:“董自成今日身体抱恙,未至西山,此阙词却是其所无疑。”

这种情况虽然少见,但以往也曾有过,倒是无人置疑。

随后,冯延吉继续往下宣布,所谓“四大才女”及方倡尽皆榜上有名,一一评点下来,评语极是中肯。

在场的大多是学子文士,虽然未必写得出惊世名篇,但鉴赏力自是有的,听了这入选词作,暗暗比较一番,的确令人信服。只不过,这些词作只称得是中上之作,终究说不上惊艳。希望,只能寄托于“泰州三子”了。

自有那有心人注意到冯延吉宣读的那叠文稿只余三份,想来应是吕、张、三人的,而报出的名额却只有三十六人,那还有一人是谁呢?莫非是那“出淤泥而不染”的?

数百道目光注视之下,冯延吉又拿起一页文稿,脸上露出欣慰的微笑,说道:“当今天下,若论词作数量与质量,唐、蜀并立也。赵崇祚编《花间集》,实有偏私之嫌,欺我江南无人乎?某是不服的。今日仅泰州一隅,便催生良作数篇,正当回击赵某人也。”

众人皆大声喝彩,情绪激昂。

《花间集》是最早的一部词总集(也可说是选集),是五代时后蜀广政三年赵崇祚所编集,其中包括自晚唐温庭筠等十八人的作品五百首,共十卷。作品的年代大概从唐开成元年至欧阳炯作序的广政三年,大约有一个世纪。其中收得最多的是温庭筠,共六十六首、孙光宪共六十一首、顾敻共五十五首、韦庄共四十七首,最少的是鹿虔扆和尹鹗,人各六首。

十八人为温庭筠、皇甫松、孙光宪、韦庄、和凝、薛昭蕴、牛峤、张泌、毛文锡、牛希济、欧阳炯、顾夐、魏承班、鹿虔扆、阎选、尹鹗、毛熙震、李珣等人。其中除温庭筠、皇甫松、孙光宪之外,都是集中在西蜀的文人,称为“花间派”,却无南唐一人。

《花间集》问世后,影响巨大,但因其中未收录南唐词人之作,引发江南文人抨击不已。

这件事,犹若一枚刺,扎在江南文坛,闹心呢。是以,冯延吉稍一鼓动,顿使在场众人生起同仇敌忾之心。

他也不去看那页纸,顿挫抑扬的念道:“秋风拂槛日暮,月浓夜半难眠……”

“西江月啊……”场中自有识货人,旋即说出此词牌。

《西江月》,调名取自李白《苏台览古》“只今唯有西江月,曾照吴王宫里人”。

冯延吉念的此阙较之欧阳炯那阙“月映长江秋水,分明冷浸星河”虽有不如,但言之有物,纵然稍有无病呻吟之嫌,亦属用心之作。再听冯长史说出词作者,众人露出“果然如此”之色,吕子坚,不负其名啊。

而吕岩则不急不躁,默默作揖。落在众人眼里,免不了又赞叹一声:“好气度。”

剩余两页文稿果不其然是出于刘充与胡定二人。前者填的是《踏莎行》,后者则是《生查子》。

至此,冯延吉宣读了三十九份文稿,所填之词皆与中秋(月)有关,其中“四大才女”及方、董二人在同一水平线上,而“泰州三子”则更胜一筹,无愧其号。

但自有那品鉴力不俗之人拿这些词作与《花间集》收录的词作相比,不得不承认,相去远矣。

如此,先前冯长史所言,惟口号也。

江南果无人乎?自然不是,冯延巳、韩熙载、常梦锡等俱为词坛大家,便是年仅十六岁的六皇子李从嘉亦是善于此词。然,今日泰州西山文会二百余阙词却真的达不到《花间集》所录之高度。

徒呼奈何也。

这时,冯延吉忽一声叹息,慢慢的说道:“今日这最后一阙词,某不如远矣,反复思忖比较,或与家兄仿佛也……”

他此言一出,尽皆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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