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绣根据面料不同,分绸、缎、绢、纱、绉五大类,其中缎子平滑光亮,织布成本较高,绢子质地轻薄,洗的多了便会起毛,绉有皱纹,属特定织品,纱则轻薄到近乎透明,多做窗纱不为衣。
绸却不同,它是丝织品中最重要的一类,属中厚型丝织物,较轻薄的品种可做衬衣和裙,较厚重的可做外套和裤子。
所以刺绸者才是贺绣的大类,但贺州绸布的产量很少,绣春园之所以成为脱颖而出的大绸商,主要便是有从沧澜购置绸布的渠道。
几场下来,“九衣寻缘”的所有细节都已呈到季牧面前,戏中的故事是噱头,在这个故事里,九衣到底是哪九衣是可以替换的东西,关键在于想表达什么。
在九云城所展示的无绢无缎,用的都是绸布,台本当中更是有许多对绸布的赞美之词,苏南戏播的不是戏,而是绸布,其背后的“东家”只能是绣春园,而这才能和刘鸿英的安排对的上。
但见肖砚来时而凝目时而咬腮,说与不说一副颇是纠结的样子,季牧直言了出来:“肖老板想在九云郡卖绸布,绣春园也好流苏绣也罢,我以为火候都还没到。”
这话在肖砚来听来显然就是冠冕堂皇让自己为云季合让路了,“苏南戏不是白唱的,真戏假戏关键是要入戏,季头家不要低估了通俗之物的效用。”
季牧摇头道:“九云郡人人都想得一件流苏绣,我毫不怀疑,我说的火候是你有多少货?”
肖砚来笑道:“我戏班子不负责供货,只负责口碑,只要口碑立起,有多少货吃不掉?”
事情差着火候,这话一出,人也差着火候,“苏南戏作为先头部队手里却没有装备,对一个商家来说,没有货一切都是臆测。就算口碑起来,也不要以为云州人不吃不喝就等那一件流苏绣,等这戏台一拆,入戏的第二天他们也就出戏。”
“季头家是不是对口碑有什么误解?”
“它不是盐不是米,更不是戒不掉的烟酒,一边开着戏台,一边告诉人们可以买绸布,最后一百个人只有一个能买到,这是要拍卖吗?”
肖砚来不为所动,“此间没有和季头家争执的必要,你有你的考量,但那不是苏南戏的使命,况且鸿英大公子便是这般指示,不管季头家怎么说,我都不能逆了东家的意志。”
“鸿英他对沧澜世界了如指掌,但是对云州未必能把握毫巅,这种先造口碑再入市的举动,别处都通惟独云州不行。”
肖砚来笑了笑,“这些话季头家似乎不该与我说,戏里的事我看得透,戏外的东西总是让人愿在戏里不出来。”
“戏可以编,可以来回揣摩,但是戏外我们都只有一次,如果输了,损的不只是我和鸿英。当然,苏南戏肯定能拿到一份不菲的报酬,但肖老板如果只为报酬,那么从前说的遍地开花,到底是曲艺之慰还是金元之得?”
肖砚来笑得有点拖泥带水,是一种表情允许内心却不同意的笑,一个伶人出身的大班头,不登台唱戏却做起来戏班子,只有两种极端的可能。要么做台柱也好名角儿也罢,他都觉得赚得不够,组起班子当掌柜,让别人为自己赚钱。要么就是,从前所历并非他心中的苏南戏,曲艺一界百花齐放他想做那花魁。
季牧应是赌对了,肖砚来那副伶人的气质超凡脱俗,台柱名角儿难比其神,所谓看人看骨,如果金元扰了他的执念,断不会是这般神态容颜。
“怎么?季头家开始跟我说起情怀了?”
季牧道:“只是觉得此为共兴之事,肖老板遣足了实力来到云州,不应只为云季合唱这一出,绣春园若是灰溜溜的走了,苏南戏想在云州遍地开花便也无从谈起。既然赴约,在下也是带着计划而来,大西原和云季合在云州也算有些底子,此举若成,苏南戏在云州的发展壮大,一定竭心尽力。”
肖砚来犹豫许久,不难察觉自己已经一步步走进季牧所设的圈子中,但那曲艺之慰还是金元之得总是萦在脑中挥之不去,“季头家所谓的计划,我可以听上一听,但绝不代表听之便从之。”
季牧内心微舒,刘鸿英是肖砚来的雇主,能得来这句话颇不容易,今时说了这么多,他就怕肖砚来“一声令下”在九云城卖起绸布来,眼下刘鸿英不照面,这个肖砚来的考量极为重要。
“货不足,不可动,眼下最当紧的是先囤足绸布再启绣春园的招牌。”
肖砚来心有失望,还以为这人要做什么惊天的举动呢,“不瞒季头家,绣春园已经打算在云都办一场布集,一举比下云州的万千布品,加上九云郡不断散播的口碑,此举焉能有败?”
“那就更完蛋了。”
“你说什么?”
“想夺市场在一春一秋,这不是细水透棉花给足工夫,这布集一起,真当云贺棉商是木头吗?不夸张的说,就云州这个棉商环境,你早春布集,深秋都开不起来。只要棉商得知绣春园要在云州开售,手段多到非能想象!”
肖砚来不明季牧缘何一下子就激动起来,“口碑这个东西……”
“你就别再提口碑了!”季牧好说歹说,对方还是不得要领,按理说猜也猜个七七了,足见这肖砚来也好刘鸿英也罢,对这一块的估量太乐观了。
肖砚来也不是没有脾气的人,“通货的事不归我管!云贺商道如何打理,你最好去问刘鸿英!”
“我已写信与他,云贺商道只能走戏班,想通绸布一天最多给你放一车,这样一来更暴露了你们想在云州搞事情。”
“不走云贺商道?你想干什么?用鸽子往这叼吗?!”
“走出云道。”
“我说你也是个大生意人,出云道要走雍州,贺绣要过千里水路千里官道,再说云贺商道能暴露,出云道就安全了?”
“没错,我让云盛通返程带货。”
“什么通带货都是一样呀,想躲棉商的眼,根本就是……”
话未说完,肖砚来忽然想起,那大西原和醉仙居的细密往来,已经是很成熟的一件事了。
要是行此举的话,里头就有点意思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