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棉商来说,秋是轮回之始末。
棉布迟迟不能入市,绸布更加遍地开花,绣春园的货量与日俱增,尤其在云都的口碑。但陶聚源无心无力与绣春园抢夺市场,棉商的事情乱麻一团,哪有心思和绸商动手。
这不到一月的时间,绣春园在云都一片火热,和琳琅公子的一通点评密不可分。十里鳞次有着无穷的影响力,这边声名一震,分布在九云郡的绣春园压力骤减,掉色之类的谣言消匿无形,绣春园的胆子便也大了许多。
十里鳞次只有这一块地,但整个云都能租下来的地方不在少数,仿佛一夜之间,绣春园在云都便起了将近十家店,彻底将贺绣绸布的局面铺开。陶聚源眼巴巴瞅着,内心只有一个念想,搞定了棉花的事回头再收拾绣春园。
云州棉市变成了一个剧场,不过没有你方唱罢我方登场,而是一个个接连上场。参与的越多,场上的人就越头大。现在雪州又出来凑热闹,一身窟窿的陶聚源又碰见一根铁杵,商号上下大头家小头家都是一片忙乱。
到了这个地步,陶聚源的很多人也不禁在想,最初从菊松二郡双倍价格夺人家青云医馆的棉,是不是真的误了营学攻绩的大事?
这么说的话,那真正挑起事端的乃是自己,要是没有最初的价格战,怎会衍生出二银铢甚至三银珠?这些倒是可以日后回思,最要命的是当下,这棉,到底要怎么收?
甚至,还能不能收到?
州府现在还要和雪州交涉,没个合理的解释,雪州三银株收棉绝然行不通,但这又要多久才有结果谁也说不准。
不知不觉,陶聚源就只剩下了一条路——
两铢收棉!
两铢收棉虽然没的赚,但对云州来说,陶聚源的名声基本无损,这些事终归是发生在棉农与棉商之间。
两铢自然能收到棉,三株对棉农来说是个传说的价格,况且已经等到九月,大量的棉花终于开始上车。但是不管怎么收,陶聚源都不复曾经的市场,仓促收棉,仓促出布。
从前月,现今九月,焦头烂额的陶聚源终于出了第一批布,纺车织机属营学攻绩范畴,陶聚源和青云医馆结下如此大的梁子,州府在未调查出最终结果时,营学攻绩的机车也难批下。
九月初一,这一天是个大日子。
云都北郊,一座客栈里。
很多人在这一天赴约同聚。
云盛通的郭二虎,季连岳、季业父子,云都肉馆主管马迎龙,童锦坊童家兄弟、花间集花家父子,管清为首的四位云季合头家代表,还有一个人,就是冰封阁的施潜,齐聚一堂。
“二虎,货的路线已经筹划好,届时无论风雨阴晴,两天之内,货必须铺开!”
“季头儿放心!跑货这种事我从不失手!”
“二叔,你这次要唱个黑脸了。”
季连岳重重点头,“放心吧小牧,我心里有数。”
“季业,云州各郡的门店要在三天内布置完成,人手暂时抽调各个肉铺的人。”
“明白,我提前已做安排!”
“迎龙,此仗一开,十里鳞次将的局面在今后异常重要,绣春园既然不入云季合,便做好以后对付他们的准备。”
马迎龙点头道:“依你之言,我已拜访过秋知轩主,只要得了他的准信,琳琅公子一成,我便毫无忧虑!”
随后季牧看向管清等人,“各位头家,此事不在云季合的条款之内,完全是仰仗各位的帮忙,季牧在此先行谢过。”
管清在头家之中地位不同,开口道:“云季合早已是一家,东家有需只需一句话,十二位头家我已访遍,这段时间云州的所有门店无条件接纳云盛通的货!”
季牧抚掌以示,随即看向花家童家人,此时两家人一改一月之前的凄容苦面,满目红光不觉秋凉。话说回来,当初季牧借着两家招牌那般收棉,差点没把两家商号给吓死,但随着一路走来,事情就像大姑娘翻身,一阵比一阵香。
从前尚不觉得,今时这一聚方才觉得云季合的排面非同凡响,别的不说,管清这个活跃了三十多年的老商家,论规模**坊碾压童锦坊都看不到渣的那种,但听他的话便知对这位云季合的东家何其仰赖。
“花头家、童头家,两家都是一郡大家,此事完结之前切不可生乱。”
“季头家说得哪里话,之前之后都不可能乱呀!”童守礼忙道。
花野眉急忙给老爹使眼色,花铁卢也不复从前凌气,沉声道:“花间集日后何为,全听季头家的。”
“多谢花头家成全,一定不会让各位失望。”
最后,季牧看向施潜,“出货那边,还要多仰仗施掌柜了。”
施潜起身道:“季头家尽管放心,此事东家已经交待,冰封阁的人手会全力配合云盛通。这段时间,大西原对雍州棠州的供货,东家也已打过招呼,云盛通忙过这阵子再行补上也不迟。”
施潜这话俨然是有意之言,冰封阁荣登天字堂,毋庸置疑是宇国北疆第一商。现在人家不止帮忙出货,还料理雍州棠州的生意,这在花家童家甚至云季合的头家们听来,简直骇人听闻。
季牧的目光扫过众人,这里面有亲人、有死党、有同利者、有襄扶者,有的着眼将来,有的勠力现在,这里面一个环节都不能出差。自打听到营学攻绩的风声,他处心构划一年有余,更是夹杂着多年之前的种子。
万事都有对弈、商人自有商战,这一战若是败了,满心的愿景或许还要推迟十年二十年,甚至一生都回不来元气。可此战要是赢了,云州就将翻天覆地,大西原也好、云季合也罢,都不再是笼子里的猛虎,他们可以自己去找肉!
季牧举起茶杯,“今时以茶代酒,若得功成必设大宴请诸位,万望此间各位勠力,输赢两重天,切莫留遗憾!”
“勠力以行,此战必胜!”
季牧目光一凝——
“九月初四子时,动!”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