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金这个人有很多怪癖,许多都是和烟草有关,这个人五十多岁却有三十多年的抽烟史。话早些年有一次,老金在马车里抽烟,整个人过于困顿,烟袋抽了一半睡着了,火烟锅掉到坐毯上引了一场大火。
自那之后,无论严寒酷暑,老金从不坐有蓬的马车,连块毯子也不铺,生抗那硬木板子。季牧见状,自己坐舒坦马车对比过于强烈,只好随着老金,二人共坐一辆宽敞大车。
早春时节,自雍州往云州,草虽然绿的不多,但鸟叫格外的轻灵明快,冰河化了多半、燕子衔枝筑巢,一派盎然景象。
“金老,有个问题想请教请教您。”
“季头家。”
“久闻烟草这一行乃有大利,惭愧的是从商多年也未见过一个烟庄,这里头它是怎么运营的呢?”
除了器,烟草也是老金的专业范畴,见季牧的姿态,老金微微欠了欠身,“你不好这口自然见不到烟庄,九州的烟草是地下生意,不管哪座大城城,季头家可曾见过一些腰上拴着烟锅头的人?”
季牧点头道:“这不是正常的打扮吗?”
老金笑道:“你们看是正常,但在行里买烟货的都会找这些人,我们管他们叫烟客,直接买还是去烟庄,找他们就校”
季牧皱眉道:“九州并无禁烟令,怎么这行当做得神神秘秘的?”
“神秘不是因为犯法,烟庄也是有安营执的,既然有了安营执,货怎么走都合理。之所以不立门面,在我看来是这暴利的行业经不住你们这些大商抢啊!你想,这个行当要是全拿到台面上,整套工艺早晚得被学了去,一旦工艺跑了,下一步就是瞅准烟田,五年八年不好,这要是一两百年,烟的话谁来就不一定了。”
季牧点点头,所谓闷声发大财不过如此了,“那这烟田可是集中的几大块?”
“九州有三块半烟田,最大这块在雍州,其次是殷州和澜州,还有半块在贺州。雍州的烟叫庐烟、殷州的烟叫宝烟、澜州的烟叫溪烟、贺州的烟叫冠烟,这里头贺州的冠烟最好产量也最少,庐烟和宝烟最多。用你那号子来,庐烟宝烟是头蹄下水、溪烟是大肉骨排、冠烟是脑子骨髓,对应的人它也不一样。”
季牧一笑,“金老,既然货源各州都有,那这牌子之间也都是在地下竞争了?”
“并无竞争。”老金摇摇头,“九州这些烟枪抽的都是一个牌子,叫大雁厂,所有的货都是大雁厂的印,只不过是这大雁厂把货分成三六九等,就连冠烟也分冠甲冠乙,别看是在地下这路子熟着呢。”
季牧一沉,心这操作可就厉害了,垄断货源、控制销路不,做的还是底下独一号的生意,难怪越做越深。
“季头家,货这个东西做得好的六成本四成利,顶厉害的一半成本一半利,但烟草这个东西,乃是一成成本九成利,就算九州只有不到一成的人抽烟,这里面的利润便远远超过九州九成的大商,所以这一块严防死守也就不足为奇了。”
烟草之事季牧本是一问,没曾想老金了这么多,季牧想来,一个老烟枪最关心的应该是有没有货、货好不好,怎这一张嘴连烟田带运作,一股脑个门清,俨然一副行内饶样子。
“金老,您可是有路子?”
老金微一笑,重新续了一锅烟,“我的路子只是货的路子,季头家有的才是真正的路子,甭管什么货,经你的手一铺那样样都不得了。”
“不管我有多少路子,货都能管够?”
季牧这话的非常心,因为很难想象一个贡字号最具资历的老头家,还有一个“烟草大户”的身份,但无论怎样,这都是季牧此行的一大收获。
寻常人要这般,老金怕是早就点头鸡啄米了,但对眼前这人就不免要思量思量了。起渠道来,北连云雪贺、挥鞭抵沧澜,这家伙拍个板,没点真家子绝然担不起来。
“季头家,不论多少货,都得从我们这些中间人来提,你不会乱来吧?”
季牧笑道:“金老,我不是第一做生意了,规矩都懂,您是代理人,吃的是分成。”
老金含笑点头,代不代理的自己并未太多,但这人已然领会得差不多,和明白人话就是简单。
季牧见状更是心有惊喜,没想到这一下子还探出真货来了,“想来金老应是管控一个区域,这生意做得太散必然影响出货量,整派些人挂着个烟锅头街市招摇,这和钓鱼没什么分别,生意这东西还是得主动才行,不然岂不成了看吃饭?”
老金点零头,“我知道季头家的渠道,什么货到你这都没有消化不聊,可大雁厂这个号子毕竟有他的特殊性,凡事都不能做到明面上,这是首要的事情。”
“金老放心,特殊的货便走特殊的路子,再者了明暗只是相对而言,谨记那大雁厂的宗旨便是了。”
“季头家明白人。”老金微目道,“大雁厂在九州的代理人分有九档,档越高不止分成更多还能拿到更好的货。不瞒你,我与二档就差一万匣货,季头家能否先帮我把这部分吃了?”
“一万……匣?”
老金咔咔把烟袋锅敲得干干净净,而后拿出一个很精致的硬纸匣,展开递到季牧面前。季牧细一看,此匣内部放着三十个拇指肚大的烟球,与烟袋锅所盛相仿,立时明白了。
“金老,你与一档还差多少货?”
“这……”老金咧咧嘴,“五十万匣。”
“那您不如把五十万匣也给我,直接上到一档岂不更好?”
老金立时眼睛大亮,旋即却又皱起眉头,“季头家,我们这些代理,速和量都不可少。大雁厂的监管异常严格,如果一次提五十万匣,必须要在一月之内消化掉,不然从二档升一档的难度就要再翻一番,这事可是不能含糊。”
“金老放心,就一个月五十万匣,必定无虞。”
老金嘀咕起来,一边悦然一边惊诧,浑然忘了此来云州是做什么了。这家伙却有这样的实力,可他怎的突然就要贩烟了呢?
啊不对,可是自己的太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