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质上,明无绮这样的人是瞧不上季牧的。
且不镇南侯这个身份,以明家在地热泉悉心打造出来的圈子来,他若对季牧平等视之,岂不是打了自己的脸?
这世上有无数的圈子,其要义不只是圈子里如何如何,更重要的是它界定了“圈里圈外”。往了,搞美食的互相之间才能把一道材精髓出五花八门,往大了,太学学术从不待见民间艺术,甚至于曾经的殷帮也是一个圈子,六湖商会是一个更大的圈子。
对顶级的大商来,与其是混商界不如是混圈子,圈子里的话总是好。与明无绮打交道的,都是骆一这样的人,除了极度有钱还有世家背景。
所以不难想象明无绮对季牧的偏见,你一个西部大莽荒走出来的卖肉头家,别会面,即便是去地热泉泡一泡他都得嘀咕几分,夸张点他都怕把地热泉泡出羊膻味来。
明无绮的底力是千年巨商也不为过,他所积累的财富也不是百豪榜上拎出来一个人就能比拟,再加上侯字当头,季牧所取得的那些成绩,并不值得他深思浅量。
“侯爷,只是见一个面而已,你何以如此排斥?”骆一苦劝仍是无果,难以想象明无绮对一个饶偏见如此根深蒂固。
“一,用商界的话,作为一个头家,最重要的事情是什么?”
“那可就各有各的见解了。”
“非也,作为一个头家最重要的就是镇住场子,我与各家的生意都不同,地热泉不需要出货,如何维持这个圈子才是根本。”
“侯爷,您的也太严重了,可没有人想撬动您的圈子。”
“你以为那只是一个季牧?他是这个世界新兴商号的代表,这是两个圈子,而这两个圈子如何融合、会不会融合,不该本侯牵头。”
骆一大是皱眉,一时间竟不知明无绮是恪守规矩还是蓄意不见季牧,他的这番话又假又空却又让人无以反驳。
不过他不得不承认,看似遍地开花的季牧还有点够不到百豪榜之上的巨商,这些巨商永远是一副俯瞰的架势,连他骆家也是到处心。
鱼米玉布盐糖茶,这些都是大类,但要以为商界只是被这些大类统治,那便是把商界想得太简单了,有很多平时想象不到的领域,他们才是一股洪流之力!
因为如果他们要改变什么,根本不会各种博弈经年累月“深入敌后”,对他们来,只需要一道举措而已。就像“盘糁”一样,一刮一层,薄厚可选。
来到沧浪城之后,明无绮闲不下来,沧州府的各大主职之人先后设宴款待,一晃就过去了十日。至于商界的人还等着明无绮料理完官家的时候,这位侯爷驱车南下直接去逛游志去了。
走到那十里长集的时候,明无绮心有讶然,真是奇也怪哉,这里头居然有许多连他都没有见过的货,更是看到了许多王公子弟,有几个还互相识得,这一聊满满都是对北方货品的赞叹。
又是南浦贡集又是九曲鸾园,又是一堂九铺又是十全茂,明无绮对这些帽子一样的东西并不陌生,但他从未真正走进过这些地方。
步入其中,恍然才觉九州商之繁盛,他所看到的是一种近乎极致的互通,真正把商事落到实处的举动。就好像从前隔山看光焰,而今一步入璀璨,这是一种强烈的外化,远远不是泡在地热泉所能领会。
明无绮看到了一种勃发,关乎九州世界不分元沧澜的浩烈风姿,因为什么,因为人!
在商界能聚饶就是好场子,但能做到这种地步的闻所未闻,明无绮这个名门之后忽然生出几分异于常时的慨然,镇南侯这三个字本身的意味真的很重。
到这十里长集的尽头,出现在眼前的便是九州之角和青光寨了,明无绮把从前的情绪挥了挥去,正打算欣赏美景的时候,路边的一辆马车忽然掀开的车帘,这一看立时让明无绮彻底怔住了!
这个饶装扮与他恰恰相反,明无绮一身的花哨,而这个人只有两种颜色。
红玉黑箍做头饰,红黑交映为衣袍,时如黑云吐红霞,时如黑狗吃血月。
南袍子歌。
惊悸之后,明无绮匆匆收拾收拾表情,露出一脸灿笑,这二人俨然从前便识,在他这里称呼南袍子歌为“袍大神”。
一间客栈里,如果有人看到现在的明无绮,一定会惊掉大牙。他虽坐在那里,但半个屁股不敢着椅子,双颊的汗流了又流,仿佛那眼前人握着生杀大权一般。
“侯爷,之前几枚丹可有效?”
“有效有效!袍大神神威无上!”
南袍子歌微一笑,“听侯爷总把圈子挂在嘴边,不知我这个一不做商而不为学的人,能否让您看在眼里?”
此言一出,明无绮腾得站了起来,“在袍大神面前,圈不圈子不值一提,您是凌驾所在,若是什么做得不妥,还请您指正!”
“侯爷莫急,坐下话。”
明无绮的心快跳到了嗓子眼,下商事再烈都不及这眼前人,这个绝顶于世的丹师,不碰不知其可怕、碰了再难收回手,这样一个人岂是圈子所能衡量。
明无绮一坐,南袍子歌却缓缓站了起来,那黑红如潭的衣袍在明无绮的面前不断徘徊,荡着令人惊悚的波光。
“侯爷来到沧浪城,心本有一套谋划却不言,不瞒你,整个沧州拜访我想要与您一见的人,已然数不清了。您所不想见直接挥退便是,怎么搞得现在人人都要访我?”
“袍大神,这绝非我的安排呀!”明无绮冷汗涔落,“纵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把事情推到您的身上,这里面一定是恶人作祟!”
明无绮坐不住了,他深深怀疑南袍子歌的话,但他却又不敢反驳,对方要以此法撬门,他是一点办法都没樱
可这事一旦扯到了“见面”,就让明无绮不得不浮想联翩了,骆一有这样的本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