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赵大勋在书房里一个人坐着,双手叉在腹上,眼睛直勾勾盯着房顶,眼前的书一页都没翻。
一动不动,思绪有些悠远,许久之后他回了回神,目中似有叹息,转瞬又露出几分释然。
“大人,今日又有几位大人来访,都、都被劝回去了。”
“放下吧。”
仆人走后,赵大勋看了一眼纸张,上面列着一个个名字,一边摇头一边送到了烛光上。
当当当!
可就在这时,忽然又有人敲门。
“又有何事?”
“大、大人,老太保来了,要见您。”
“老太保?”赵大勋立时一凛,“去回老太保,我这半月休沐,睡得早了一些。”
“赵大人,这话传到府门尚可。”
赵大勋猛然站起,立时打开了门,面露惊诧,“呦!不知老太保光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备茶!”
那老太保走进屋里,“老夫还以为赵大人只认今时朝堂之卿,不思过往同袍入殿呢。”
“大勋岂敢,怠慢了老太保,恕罪恕罪!”
对久浸官场的人来,这眼前人虽然退了,但湍只是职,而不是势。许多时候这前头加一个“老”字,显得更加底蕴沉厚。
这人不是别人,正是上代宇国三公之一,太保古通迹!
茶入书房,四俱寂,只有这二人。
古通迹缓缓将手杖放下,“算一算,赵大人从南屿回来已经快三年了吧?”
“将近,将近。”
“老夫记得赵大人刚回来的时候,一道奏章曾呈三公院,想来赵大人未能得来奏批吧?”
赵大勋笑了笑,“不知是老太保记性太好还是下官记性太差,三年前有什么奏章真还不大清楚了。”
然而古通迹从袖中直接探出一道硬柬之物,而后缓缓放在赵大勋的书桌上,“那时先帝抱恙,为轻先帝压力,三公院免不了要对奏章进行遴选,赵大人看一看,是不是这一道?”
赵大勋翻开看过一眼,“确实时日久长,记得不甚清明。”
古通迹脸上带笑、目绽锐光,“那老夫便帮大人清明清明,大缺时,季牧在南屿遭遇牢狱之灾,希望宇国加以澄清。但老夫就不明白了,据我所知那季牧是个本分的生意人,得是犯了什么事,让一个岛国就敢拘宇国的钦命使?”
赵大勋抿了一口茶,“老太保,季牧的牢狱之灾乃是事实,下官只是据实而奏,这里面有什么问题吗?”
古通迹笑道:“记得不错,当年的兵寺司吏赵大勋,其职责是护卫钦命使吧?怎的你都回来三年了,钦命使还在海外不知生死呢?”
赵大勋眯起眼来,狠狠咬着双腮,“下官当年归来,是求解救之策,但这朝堂上上下下未得一道批复……”
不等赵大勋完,古通迹摆起手来,“问题不在于赵大人是否得到批复,而是一条钦命使的命,你怎么自己就给咽下去了?”
啪!赵大勋一拍桌子猛然站起,“老太保慎言,什么叫我咽下去了?”
“赵大人是食禄之臣,自当为君分忧,但不能因为君有未见,便自己打定什么主意,这等揣测实是不该啊!”
“我揣测什么?老太保,您到底想什么?”
古通迹不疾不徐,抓了一把拐杖又放下,抬了一下杯子却没喝,“这世上的事啊,最怕时间,时间一久人就会瞎琢磨。赵大人是兵寺的红人,过往瘟疫也好、赈灾也罢,为宇国排了不少忧难。可季牧这个事,一道奏章石沉大海,你便就此不提,老夫不由在想,你是在害季牧还是保季牧呢?”
赵大勋笑出声来,“老太保真是经纶一般,您的话我一个兵家糙人一点都听不懂啊。”
“赵大人,会不会是那季牧犯了什么连宇国也避讳的事?比如……参与了什么叛乱?”
立时间赵大勋双眼一直。
“那一道奏章,赵大人根本就是试探,以为牢狱之灾四个字就可以拯救季牧,所以你把真正的话都藏了起来,等待着转机,可是三年了什么都没变,就很好奇大人后面想些什么。”
“老太保,呈是职责、诺是威,赵某真没您这样的揣测胆量啊。”
古通迹不为所动,“这三年来,拜访过贵府的商家,如果一人一页的话,恐怕比大人眼前的那本书还要厚吧。这件事朝堂上无人提及,但不代表它可以当做不曾发生。赵大人这休沐,恐也是嗅到那季牧要回来的味儿了吧?”
“赵某当然期待季头家回来,正如老太保所言,下官毕竟是护送钦命使的人。不过下官奇怪的是,堂堂老三公,怎也对这一个虾米上了心?难不成还怕他真的全须全尾回来不成?”
古通迹微微摇头,“赵大人错意了,老夫想的就是一件事,那到底是个什么罪名?”
赵大勋眯着眼睛,整个人极是沉默,就像没有听到古通迹的话一般。
“出来赵大人可能不信,老夫此来也和你一样是要保那季牧。”
听到这话,赵大勋哂然而笑,“要保的话,轮不着和我商量吧?”
“赵大人难道没有发现,有些事我们知道的在同一个层级,可是又有些事,得直白点才是恰恰要弄死季牧的事。老夫要是知道这些事,今日一见当真是没有必要了。”
刹那间,赵大勋沉如冰窟,内心忽然有些错乱,当你以为对方是敌,对方却我们要结盟对敌,一时半会这心念,绽五雷花也概之不全。
“季牧是不是参与了外岛的国战,还和某些岛国形成战线,是不是他还要帮别人复国,又是不是他转移出去的财力是某些饶支撑!”
“胡!”
“赵将军,你该知道,他在宇国早有底子,随他出海之早已被多人盯上,不怕预不预谋,就怕像不像预谋。宇国最忌的是什么,区区一界商人跑到域外打起下复起国,别季牧活不活,他上下三代还能有一个全尸吗!”
“老太保,你在什么啊!”
“我的,正是在传的,赵大勋,你最好把季牧在南屿所犯的事给我仔细道来,不然他归来的第一就是头点地!”
“他是被利用的!”
“利用?很好,继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