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年以来,九州竞富,三榜为下商人不二追求,此历将有十年,换来的是十年一人霸榜。那么请问,这到底是谁的?!”话之间,令狐肖食指上指,引得堂下一片哗然,之威岂能如蠢之。
但妙就妙在,这一指引透了人们的心神,彼此拉拢纵有万力也是牛毛,威一念任谁都是草芥。
“季牧十年霸榜,他的身边大类环伺,糖商米商受其所恩,布商肉商自家所为,酒商烟商与其紧密,运输所通是其生死臂膀。开海之后,宝石香料垄断九州,南屿千商只认季字不识宇,这叫什么?这也叫帝国!”
令狐肖的这道“总结”明明没什么新鲜东西,可这一通话下来,却给所有人打开一重异样的境地,原来,事已至斯!
“季牧此归之前,几乎葬身南屿,大都兵马本是夺岛而杀首,他能归来是南屿诸岛抗定圣意。如今他虽归来,但意志就是意志,至高无上便是我等甲胄!”
这话直让人们倒吸凉气,但转念一想,令狐肖是把前后都贯通了。大都当然不怕季牧,但商界都看季牧,这是大忌,冉巅顶的大忌!
“那依令狐之意,此后如何为之?”
“分货!”
“什么?”
“如果下商人不作为,季牧的产业将在一年之内全面复兴,所以这一年是九州商界至为重要的一年,我们要做的就是分而击之。”
“具体呢?”
“季牧连自己的货都无暇打理,更何况他人,在场诸位分布各州,个个都是话柄之人,一隅捣不掉的货就用一郡来话,一郡还不够就想方设法图一州!到时候,妥协的不是季牧,而是大类之商,大类之商一旦妥协,季牧岂还有臂膀?”
“你的意思是卡货?但你要知道,这般操作有违大都!”
“怎么是卡货?”令狐肖悠悠一笑,“准确地,这是换了个法子通货,以在场之力当然不足达成,可你我皆知,那些与季牧交恶的人可都在等着呢。有些商家啊,都是靠走着季牧的牌子走着宇盛通的路子吃饭,没了这些大树,各有各的法子,云都浩劫一过,季牧纵有通之法,关键他得有佑之命才行啊!”
很多人缓缓笑了出来,这话已经得不能再明白,可喜的是它分外真实,江山一代代,商界何尝不是如此,早扼才有早获,迭代之后的强人一定是沿袭了“上一代”成果的人。
至于这里面的法子,那可就太多了,只要群龙无首,谁都不怕龙,别分货,断货都不在话下。这里头的人能像瘟疫一样传染,深入九州各处,人言可畏,不管什么帽子,关键得看扣人有多少。
再者了,人们内心早有酝酿的自信,所有人都在想,如果没有季牧,米糖烟茶布这些真的会是当今的格局?重石在顶压路人,自家有势任抛洒,真正忍了多年的,恰恰是在这里!
……
深夜云都的帐篷里。
夏日的季牧披着一件毛裘。
不大一会儿,郭二虎走了进来,手杖立在一旁,缓缓坐在季牧面前。
“季头儿,事情好像被我搞砸了。”
“与你无关。”
当初离别时,季牧交待了“有会相商”,而今回帖的金龙三榜商家,只有唐勺、花野眉这些来与不来都是来的人。
“季头儿,这风声变了,你我这多年都没有过这般,有人要搞你,想把这云都灾劫……”
“变成我的灾劫。”
郭二虎神色一冷,“得之我幸、失之我命,季头儿,二虎从一个山匪能走到今日,没什么不能放下的。子通子达还有婆娘我已安顿好,你来一句话,我不给它来个江海朝便不是我郭二虎,让他们知道知道老子还手,谁也别活!”
郭二虎一拳落桌,半晌没等来回信,哧哧哧哧一挠脸蛋子,“你别光瞅我啊!话啊!”
“二虎,大家都有安生日子富贵日子,提前安顿个什么。”
也不知怎的,二虎突然泪光盈盈,他一辈子不离商界,此时才发现商界的一个个都他妈太不是人了,就地一凿就有水、黑夜一走就身边有鬼,许许多多连个草稿都没有,可就这样,也能他娘的传得有鼻子有眼!
现在的季牧成了什么?短短三日冠了一脑袋的鬼东西,“笼罩地”“扼喉百商”,连“帝国之帝国”这样的话都传了出来。但是郭二虎知道,他的这个老哥哥心里只有重建云都,外面的一切他都知道。
“季头儿,事情不能这样!二虎怕也时日不多了,我们从山洞出来,最大的大不了不就是再回山洞吗!咱不能让人欺负了!光脚的不怕穿鞋的,你白手起家,我比你更白!你一边救人,一边遭人算计,千百个牙也要咬碎!干他娘的!”
“你什么?”
“干他娘的!”
“上一句!”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再上一句。”
“二虎知道自个,陪不到你年月永长。”
“屁话!”季牧陡然站起,“谁要你年月永长,能喘一口气就不要想陪到几日!没有你这秃头,哪有今的季牧!做了运输大王,一句话就能倒一片商,现在来我这哭穷穿鞋的光脚的,不嫌寒碜吗!”
哈哈哈哈哈!郭二虎这辈子就没笑得这么畅快过!
“我他娘以为你蔫了、萎了!”
“骑马沧州能到云州,谁呢?”
“啊呦!我是瞎了!”郭二虎哧哧挠起脑袋,旋即神色现出几分神秘,“吧,什么招?”
“眼下云都最难的时候还没过去,西部的运输还得维持从前,至于南边漕运,后续如何操办你自己观望着就是。”
“明白!”郭二虎点点头,“然后呢?”
“什么然后?”
“骑到脖子上的事,还不还手?”
“我有场子,你有路子,你我合璧谁人可敌!”
在今之前,郭二虎从未怀疑过这句话。
此时他却不想话,俩根手指忽就怼了上去,直接掐住了季牧的胳膊,掐住也就罢了,这家伙还嘎吱一下拧了一拧。
季牧一咧嘴,“干什么!”
“我就是想知道,你还有没有知觉,怎么能出这么老古的话!”
“你有病就直,花多少钱咱另。”
郭二虎白了一眼,“都这时候了,你还操着路子场子那一套,你到底明不明白,要是再不行动,九州商界就没你什么事了!”
“我倒是觉得,归根到底还得是路子和场子。”
“咋的,你还要和我辩论呐!”
“有人有酒,辩这些太无趣了,不如你时日无多一般代表几日?”
“恶痞神棍不要脸!你不走,休想让我走!”
“就是嘛!喝酒喝酒!”
“哎呦!季头儿、老哥哥、我亲老哥,咱这后头怎么搞,你给个准话啊!”
“敌不动,我不动。”
“哦,原来是你瞎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