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国人在遇到困难时,所迸发出特有的抗压性、坚韧性在孙家母子仨人身上体现得淋漓尽致。经过孙家母子的精心照料,孙林芝卧病在床期间,身上硬是没有生过一个疮,年底时,卧床不起的孙林芝逐渐可以下床用拐杖勉强行走几步路了。
李兰英遵从邱医生的指导,为孙林芝办理了出院手续,回家进行康复休养。孙家也略为恢复了久违的笑意。
还有几天就要过年了,孙正非遵照母亲大人的命令准备过年的柴火,孙正非在楼下水泥路边正劈得起劲的时候,听到后面有人喊他。
“孙正非,你跟我来一下。”下班回家的曾叔叔对劈柴的孙正非说。
“曾叔叔,好的。”孙正非回头一看原来是三十岁左右的大学生干部曾叔叔,曾叔叔老家与孙正非老家相隔不远,两家属正宗老乡。
“这碗扣肉我只中午动了下筷子,你拿回去吃吧。”曾叔叔就住在孙正非家隔壁单元的楼上,他带着孙正非到家后,把一大碗扣肉递给他。
“好咧,谢谢曾叔叔。”孙正非心里想曾叔叔人真好,端起扣就跑回家了。
“妈妈!妈妈!隔壁曾叔叔送我们扣肉了。”孙正非献宝似的将扣肉碗端到李兰英面前。
“送回去,就说我们家有菜,谢谢曾叔叔的好意。”在厨房忙乎的李兰英看了一眼夹掉两三片的大碗扣肉平静地说道。
“曾叔叔人蛮好的,退回去不好吧?”孙正非并非好吃,他只是不好意思再送回去。
“做人要有骨气,我们家还没有穷到要吃人家吃剩下的东西。”李兰英加重语气道。
“要不我把扣肉倒到垃圾桶里,把碗洗了再给他送回去。”孙正非想了个两全其美的办法,死要小面子的孙正非心里后悔死了,早知道他怎么也不会要这碗该死的扣肉。
“就这样送回去!快去!”自尊心极强的李兰英吼了起来。
最害怕妈妈发火的孙正非赶忙一转身“咚咚咚”地跑下楼去。
孙正非跑到曾叔叔家楼上时,平复了一下气息,曾叔叔家没关门。孙正非端着碗走进去,见曾叔叔俩口子正在吃饭,孙正非轻轻地把碗放到桌子上,十分真诚地说道:“曾叔叔,谢谢您的好意,我们家有菜,谢谢您了。”
不待曾叔叔俩口子反应过来,很不好意思的孙正非已跑得没了踪影。
夜晚,孙正非总是睡不着但他又不敢乱动身子,怕吵醒辛苦了一天的家人而挨骂。孙正非与孙斌睡卧室,孙林芝霸占了客厅兄弟俩的小床,孙兰英睡客厅中间的行军床,行军床白天一收,很方便。孙正非只好假寐,脑子却想着下午的“扣肉事件”。
孙正非善于思考,他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想妈妈所说的“做人要有骨气”,妈妈的语气里有一丝责怪他不懂事。
父亲生病了,家里经济负担很重,妈妈开心的时候会告诉他为什么要等到下午菜市快要散的时候去买菜,因为那时候菜最便宜,基本等于白送,有时候还可以在卖菜人不要的菜里选些好的回来;妈妈还告诉他经常买一大窜猪肺下火锅做为荤菜是因为猪肺最便宜量又多;每次妈妈炒好菜的时候就会要求他少吃菜多吃饭,孙正非知道自己好吃的缺点,妈妈说得对,做人不能光顾了自己,家里条件又不好,现在孙正非能做到用一块腊肉吃一碗。孙正非认为妈妈所做的一切所说的一切都是对的,都是精打细算会过日子的想法。
别人家有好吃的东西,孙正非不要也不羡慕,为什么妈妈责怪自己不懂事呢?孙正非想到了书上“不食磋来之食”的故事......,迷迷糊糊中孙正非睡着了。
自孙林芝害病以后,孙家经济收入急剧下降,孙林芝出院后,李兰英的那份本不高的护理工资就由住院期间的双份护理工资降为一份护理工资,虽然单位每次发放困难补助等扶贫补助时都少不了孙家一份,但由于孙林芝营养补养,外购的特效药物开支和孙家的日常消耗开支加起来数目也不小,孙家可以说是收不敷出。
在家康复休养的孙林芝白天需要照顾得多一点,晚上最主要任务就是给孙林芝洗个澡。
刚过完年不久,李兰英考虑到孙斌带着孙正非能胜任给孙林芝洗澡的工作后,她就找单位领导讨要了一份前方工地值保卫夜班的工作,工作时间基本为下午5:30坐单位班车到前方工地,第二天早上坐班车回来,到家基本是8点多钟。
不久后的一个星期六的早上,孙正非在客厅写作业,厨房里传来一阵响动声,孙正非知道是妈妈回来了,更加认真的写着作业。
“孙正非,来帮下忙。”疲惫的李兰英无力地坐在厨房小板凳上。
听到妈妈的呼唤,孙正非赶忙跑到厨房,只见李兰英坐在小板凳上背靠着灶台,显得很累,旁边放着她带饭的工具包,工具包很鼓,此刻,神经大条的孙正非都能感觉到母亲的疲惫劳累,他心里不由隐隐作疼。
“你把这两个槽子收拾一下,腾一个槽子出来。”李兰英无力地指着小厨柜下两条砖彻储物槽说道,每个储物槽深约60。
孙正非很快就清理出一条空槽。
“你把袋子里的东西好好放到槽子里面,外面用东西遮一下。”李兰英依旧无力地说道。
孙正非随意一提工具包,工具包有点重没提起,孙正非两手用力一提,再轻轻地将工具包放在槽口,此时,孙正非心里已经知道包里是废铁一类的重东西。
孙正非默默地打开工具包,轻轻地将包里的大小钢筋头子取出,再轻轻地放进空槽最里面码整好,这些钢筋头子最长的都不超过30cm。心思极为细腻的孙正非一听妈妈说码好后用东西遮一下时,他估计母亲李兰英是不想让邻居家发觉,所以孙正非动作特别轻。
“妈妈自己是值保卫班的,她拿这些钢筋头子不是监守自盗吗?要被发现了怎么得了啊!”孙正非一边码着,心里一边暗暗为李兰英担心。
将储物槽收拾好后,孙正非转过身来看着母亲李兰英,看她还有什么吩咐。
“这些都是前方工地仓面上不要的废材,清仓的时候好多就和着渣子丢了出去,妈妈还不知道什么材料有用什么材料没用吗?好了,做作业去。”李兰英望着一脸担心的孙正非小声解释。
放下心来的孙正非乖巧地洗个手,回到客厅做作业去了。
自此之后,隔那么几天,李兰英下班时就会用工具包带些废筋头子回家,她自己也不清理,每次都交给放学回家的孙正非码整。当储物槽的废筋头子多到一定程度就会空掉,孙正非估计是母亲叫收废铁的人上门收走了。
在家休养的孙林芝身体恢复很好,左半边瘫痪的身体渐渐有了一些知觉,他的体重也由最轻时80来斤恢复到了100来斤,哪个病人都希望自己快快好起来,孙林芝也是如此,天气不好时,他就杵着拐杖或扶着墙在家里、走廊里走;天气好时,孙林芝就会歪着口水直流的嘴巴朝李兰英“唔唔”叫唤,意思是要到楼下去锻炼,孙林芝要锻炼李兰英当然高兴,但家务活不允许李兰英陪孙林芝出去,她只好把这个光荣而艰巨的任务交给孙正非。
孙正非非常乐意地接受了这个陪护任务,他小心翼翼地扶着父亲孙林芝下楼锻炼,下楼之后,孙林芝就不要他扶了,而是自己一步一挪一拐地向着院外走去,孙正非小心翼翼地跟在父亲身后,他从没想过跟着生病的父亲让会他没面子,“子不嫌母丑,狗不嫌家贫。”,他能深刻理解这句话的含义,不管自己的父母身处何位,是什么样的形状,但他们始终是生他养他的至爱至亲。
第一次陪父亲下楼锻炼,孙正非看着父亲走路的样子,猛然觉得父亲走路姿势有些滑稽,就像个刚学会走路的小孩子不屈地蹒跚地朝前走着,孙正非觉得父亲太性急了,太想自己的身体快快好起来,从而不成为家里的负担、累赘。孙正非可不敢跟父亲说什么,他怕父亲拿拐杖打他。
随着孙林芝身体的逐渐恢复,脾气也日渐加大,而且性格变得有点怪了,他稍不如意就会对孙正非气鼓鼓地瞪眼。懂事的孙正非非常理解父亲,换谁得病都是如此,他一有时间就小心翼翼地主动给父亲按摩手脚,帮着父亲在请师傅做的木坐便器上解大便,帮着父亲洗澡......,尽量让父亲少生气。
孙林芝费力地走上一小段后,就要停下来站着休息一会,孙正非这时就会赶忙上去帮父亲按摩略有知道的左手,孙林芝心情好就让儿子按按,心情不好时,孙林芝还会嫌弃孙正非按得不好而不要他按,他会撑着拐杖,自己用右手熟练地活动着不能动的左手,孙正非只能小心翼翼地站在边上观摩,孙林芝过一些路上的小洞小坎时,孙正非也只敢小心翼翼地,轻轻地扶着,让父亲自己走过。
不知不觉,停停走走的父子二人在离家几十米远的大马路上迎着西边走了二百多米,都快到郊区了,大水泥马路路面很好、很平坦,孙正非默默地跟在父亲的身后,他心里有此奇怪,才过几天时间,父亲怎么就能走这么远了。
突然,快要落山的夕阳跳跃着突破遮云,一片柔和阳光撒满了孙正非的整个前方,天地也为之大亮。精神一振的孙正非陡然怔怔地望着他身前那披着霞光、两鬂渐白的父亲,父亲正直视前方,一步一步地坚定地挪向光明。
一瞬间,孙正非那弱小的心灵为之一颤,他突然发现父亲是如此地高大,此刻,他深深体会到了父亲与病魔斗争中坚持、执着、不屈的信念。身患重病的父亲用自己的行为给孙正非上一堂让他永生难忘的心志课。
从那以后,只要父亲一召唤,孙正非也不用母亲批准,就会屁颠屁颠地跑过去,小心翼翼地扶陪着父亲一起下楼走向远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