另一边,李恪和风舞的状况也说不上好。
在墨者当中,风舞大概算个另类。他长于建筑设计,无论是以十艺和非儒为基础的墨学,以机关术为基本的墨艺,或是以三剑为核心的墨武都掌握得不算精通。
就是那种称不上一窍不通,放在人群里却也不会显眼的状态。
此番他肩负贴身守护李恪的重任,挥舞长剑死守不攻。慎子之剑本身就守强于攻,可憨夫能舞出堂皇霸气,到他手里,却显得左支右绌,首尾难顾。
可他半步也不愿退。
行动之前,辛凌曾将他叫在一边,说墨家未来全系于李恪一身,此番冒险是迫不得已,但他就是拼上性命,也不许叫李恪伤及毫毛!
他心里也是这么认定的!
风舞才学平庸,贱命一条,便是丢在这里也不值得怜惜。可是李恪绝不能有事!
别说损及性命,就是伤及皮毛,也绝不能够!
他剑艺不行,可他有勇,有义,还有决死护卫的心!
长剑守得住的地方长剑守,长剑守不住的地方身体来守!
他以一敌四,每个照面都在流血,只是凭着慎子剑精妙的移位,努力避开了要害位置。
可即便如此,他依旧浑身是血。伤口太多了,他觉得手上的剑越来越重,挥舞之时,防御的漏洞也越来越大。
一声鸣笛突起!
李恪不知何时从几步外的树下钻到了他的身后,向着最近处的敌人一矢激发!
那人当即便倒飞了出去。
李恪看也不看,翻过手趁着众人尚无反应,又是一矢射出!
这一矢微微有些偏斜,没有如李恪所想正中胸膛,而是斜向而上,射爆了对手眼球,然后贯脑而出!
粉红色的血雾喷洒漫天,就在众人胆骇之时,李恪已经拖着风舞后退靠住大树,用极不标准的握姿第一次抽出了龙渊宝剑!
象征着诚信高洁的名剑龙渊如有灵般发出高亢的剑鸣,金色的剑身反射月光,犹如离龙附着在刃上流转!
李恪深吸一口气,踏出步子,如风舞方才那边,用自己的身体把风舞彻彻底底护了起来。
“砍人什么的不就是砍人么!来啊!”
他的面前还有两个凶徒,他们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难掩的惊骇与恐惧。
可是习武之人,对方会不会武总归是一眼就能看出来的。李恪没有再拿那种神出鬼没的恐怖机关射他们,而是抽出剑
哪怕那剑的卖相比先前的机关还招摇,可是李恪似乎是不通武艺的。
墨者之中还有不通武艺的人?
他们不由踌躇起来。
就是那么一踌躇的功夫,林间一道黑影闪过,辛凌不知何时从后扎入到他们中间,双臂一分,两枚断刃一左一右正刺进两人下颚,又从两人耳窍直穿而出!
一击!两命!
李恪终于长舒了一口大气:“师姊,幸好你来的巧”
辛凌抽出双剑,丢下两具不住软倒的尸首走向李恪,眼神中满是忧虑:“师弟,跑,此处守不成了”
李恪愣了一愣,环顾四周。
不知何时,那二十个凶徒已经死得七七,只剩下四五人狼狈不堪,缓缓而退。
取而代之的,是凛凛如天神一般的英布站在了众人的面前。
三个狱掾早已倒在了地上,蒙冲单膝跪地,呼吸急促,风舞人事不知,黄冲也遍体鳞伤一晃神的功夫,自己这边居然只剩下辛凌一个战力完整
绝境么?
“师弟,跑!”
李恪苦笑一声:“师姊又不是不知道我的本事,凭我一人,哪跑得掉”
辛凌摇了摇牙:“我缠住他,跑!”
说完,她深吸一口气,双刃一甩便冲向英布。
李恪立刻蹲了下来。
拆下束带,抽出矢匣
他跑不掉的,与其徒劳奔命,等着被人像虫子一样碾死在地上,还不如放手一搏!
辛凌扑了上去,纵身一跃,脚踩着黄冲的肩膀直冲上半空!她的身体如乳燕般翻滚起来,带着万钧之力,从天而降!
英布挥舞起画戟!
简简单单地一挥,由下,至上,这一击毫无花哨,就是快,就是准!
辛凌避无可避,只能横剑格挡!
可她人在半空,全无借力,又如何挡得住英布一击?
铛一声响,画戟短刃击打在两剑交叉,辛凌闷哼一声,倒飞出去,以比冲势更快的速度,笔直撞在树上!
轰!
黄冲嘶吼着又冲了上去
轰!
蒙冲咳嗽着站起来,拄着剑,伸出手捏住胸前剑柄,一点,一点抽了出来,双手双剑,横摆身侧。
英布脸上终于能看出些许表情:“此间人等,唯你可入我之眼。你是何人?报上名来。”
“我乃”蒙冲的呼吸粗重而凌乱,“我乃大秦皇长子扶苏殿下护卫首领,大秦卫率,校尉蒙冲!我乃取你性命之人!”
蒙冲呐喊着扑了上去!
“勇,毅,刚,猛,奈何垂死之躯,无用至极。”英布遗憾地摇了摇头,随手一扫,画戟便横摆着扫中蒙冲的胸口。
蒙冲也飞了出去,从李恪身边穿过,跌进深深的树林。
英布越走越近,李恪满头大汗,越急越乱。明明铜矢已经装好了,可匣盖却卡在半路,怎么都合不上去!
眼角处黑影一晃。
早已昏迷的风舞竟然站了起来,如梦游般捏着自己的剑,摇摇晃晃,挡在李恪身前。
“我乃”
轰!英布猛地一击,将风舞锤得径直跪地!
“守门家犬,姓名与我何干?”他冷笑一声,画戟横摆,粗如儿臂的木杆砸在风舞肋骨,咔啦啦!风舞呕血横飞,终于再也站不起来。
“那机关你修好了么?”
李恪的手僵在原地:“还差一些,否则取你性命了如指掌。”
“我倒是有意试试机关之力,奈何英某还不愿死。”
他话音才落,李恪隐隐听见林中杀声,由远及近
李恪轻轻吁了口气,一松手,将卡壳的飞蝗丢到一边,懒懒坐倒。
英布好奇道:“怎的?堂堂墨家假钜,连垂死挣扎也不愿再做?”
李恪笑着摇头:“垂死挣扎是肯定要做的。只不过有人面带憨相,其实啰嗦,我若是抢了他的对手,怕是要被他烦死。”
英布眉毛一挑,终于高举起画戟:“虚张声势,拖延时间,你道我不知?”
说完,他不待李恪回答,画戟锋尖直刺而下!
呜!
一柄短戟从李恪身后疾射而过,擦着李恪的发髻,将英布的画戟弹飞出去。
“藏头露尾的鼠辈,嶸山沧海来也!”沧海粗豪的声音响彻云霄,“与我死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