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安之就感到身后一阵风浪扑来,他眼皮微跳,怪不得许若敢不要官兵保护就到出云县来,原来身边有这样的高手!
不等风浪近身,林安之脚下猛蹬地面,身子就朝旁边掠去。
而那刘老的反应也是极快,林安之身形刚动,他便朝着林安之背后一掌劈去。
这一掌凌厉无比,饶是林安之修炼过无名功法,练过那神奇的站桩,真要被这一掌劈实了,只怕也要当场重伤。
林安之的心也沉了下来,心头隐隐泛起一股怒意。
彼此无冤无仇,竟然下这样的重手!
但是此刻已经是避无可避,他猛地一咬牙,全身功力聚于后背,就要硬抗这一下。
就在这时候,一阵尖锐的呼啸声响起,林安之就感到一股锐利的劲风从他脸庞划过,朝着身后的刘老而去。
背后劲风消散,林安之这才舒了口气,抬眼看去,就见城门方向,一袭红衣手持弯弓策马而来。
那叫刘老的老者捂着肩头,冷眼看着渐渐靠近的祝霁月。
许若也是面色震惊,刘老是他家中高手,没想到这出云县里随便出来个小姑娘,竟然能一箭让他负伤!
祝霁月策马到了林安之身前,看了看有些狼狈的林安之,就对着那边的张扬道:“你家少爷被让你欺负,你就在边上看着?”
张扬哭丧着脸,心说少夫人,少爷和县令神仙打架,我哪里敢管?
“你是何人,大魏民间禁弓弩,你也敢犯禁?”许若冷声道。
祝霁月淡淡地看了他一眼,然后从箭壶中缓缓抽出一支箭矢。
开弓上弦,直指许若。
“你信不信,我今日便是在此射杀了你,白州知州也会一言不发?”
那刘老脸色微变,身形一动挡在了许若身前。周围的差役也是神色大变,纷纷开口劝解,但却无人敢上前一步。
先不说林安之还在旁冷眼看着,光是祝霁月本身,就极不好惹。
林安之能没事逗弄祝霁月,那是因为祝宏毅对这个女婿看顺了眼,加上林家老宅子里有那位睚眦必报的老太爷。
若是换作旁人,敢上去胡言乱语一句,真是可以当场射杀。
风族本身是三十二部族之一,律法对他们约束极小,再则风族有许多子弟在大魏从军,上次平息出云县叛乱,来的千人骑兵队里就有一百风族子弟。
如果今天祝霁月真的放箭射死许若,白州知州说不定真会一言不发。甚至于随意给许若安个罪名,以便讨好羿风寨。
射杀一两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员,于风族而言都不算事儿。
“好了。”
剑拔弩张之际,林安之的声音响起。
祝霁月这才缓缓松开弓弦,取下了箭矢。
“你怎么来了?”林安之笑眯眯地问道。
祝霁月板着脸,冷声道:“翠微怕她家少爷饿着了,叫我来看看怎么回事。”
林安之笑道:“没什么事,不过是被罢官了。”
祝霁月眉梢轻扬:“罢官?谁罢你的官,我去说说。我这人,最会说好话了。”
林安之揉了揉鼻子,你最会说好话?
怕是见了鬼了。
不过看在今天祝霁月救了他的份上,这话就不说了。
“走吧,回家了。这官不做也罢,没啥意思。”林安之一撑马背,翻身就到了祝霁月后面。
那身法之快,连五品修为的祝霁月都没反应过来,就被林安之从后搂着了小蛮腰。
祝霁月顿时羞红了脸,但当着一众官员,又不好拂了林安之的面子。只能在心底发誓,回去后一定要好好陪林安之练几天武。
一骑双乘到了城门口,林安之才被祝霁月震下了马背。
“自己走。”
祝霁月寒着脸说了句,策马进了城门。
林安之轻笑,抬手到鼻尖,隐隐还带着些微栀子花的味道。
他心头嘀咕,这丫头什么时候开始用香囊了?
……
自从菀儿跟翠微混熟后,清晨递毛巾的任务就交到了她手上。
当然,最主要的原因还是林安之晚上经常折腾翠微。怕她睡不好,所以干脆就让她把这重任交给了菀儿。
清晨,林安之刚练完站桩,从菀儿手上接过毛巾擦了把脸。
就有侍女过来通禀,说是衙门来人了。
“不是说别来找我吗。”林安之把毛巾扔给菀儿,不耐烦得说了句。
菀儿美眸一转,便笑道:“那少爷别出去,我去把人撵走就好。”
林安之瞪了她一眼,赶紧走快了两步。身后传来菀儿的娇笑,让林安之很是恼火。
这丫头当真是越来越无法无天了,赶明儿让翠微回青蚨居看看生意,腾出时间来把你给教训了!
到了老宅子前院客厅,就见张扬已经等着。
见着林安之,他跟见着救星一样。
“少爷,小的真怕您不见我。”
林安之板着脸:“没脸没皮的货,昨天你看热闹不是看得挺起劲吗?今天怎么知道来求我了?”
张扬哭丧着脸道:“少爷,你们神仙打架,我这做小的哪里敢插手啊。后来那老头子出手又太快,小的想帮忙的时候就已经来不急了。”
林安之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抬了抬手,指着自己的脑袋。
张扬赶紧满脸堆笑,把一旁的官帽给林安之捧了过来,小心地给戴上,之后还不忘顺带拍几记马屁。
“这县丞的帽子,果然还是咱家少爷戴着好看。”
“走吧,去衙门里看看咱们的许县令说些什么。”
两人来到了县衙,就直接去了偏厅。这里一般是衙门官员休息用,没事的时候,衙门的师爷和几位上峰都会在这里呆着。除了林安之外,也没谁那么喜欢往后堂跑。
林安之到的时候,许若已经在偏厅候着。旁边还有几位县衙的师爷,也都是林安之的熟人。见了林安之,几位师爷都起身行礼,林安之自然是抱拳还礼。
对于许若,林安之也不行礼,翻了翻白眼就坐在了下手。许若不提昨天罢官的事,他自然也不会主动提起。
那个叫刘老的没见着人,估计是被祝霁月一箭射伤,在后堂养伤呢。
不得不说,祝霁月的弓骑功夫相当的惊人,那隔着百丈距离一箭,竟然能把那至少五品修为的刘老给射伤。
若是真到了冲阵上,这箭矢的威力就更加惊人了。乱军当中,没有哪个主将愿意面对这样的敌人。
“今日召集诸位来,一来是本官初来乍到,有许多不明白的地方,还要请诸位先生多加指点。”许若行礼说道。
诸师爷赶紧起身还礼,连声说不敢不敢。
只有林安之大大咧咧的坐在原位上,连声说着一定一定。
许若也不生气,连目光都没往他身上瞧一眼。
“第二嘛,就是商量下主簿位置的归属。”
许若这话一出,几位师爷顿时眼热了。
师爷说白了就是幕僚,无官无职,全靠幕主的俸禄养着。而主簿,那可是正经的朝廷官员,正七品到从八品不等,要视乎所在地方的大小而定。
按照惯例,出云县县令是从七品职官,县丞为正八品,主簿通常比县丞略低半级,为从八品。不过到蔡东那里,这个规矩有些被打破了。蔡东同样是正八品,和当时的县丞林旭平级。
往日里有品阶的官职,都是需要朝廷任命,一般也只有像出云县被平乱后,才会出现地方官员欠缺严重,由当地父母官直接指派这种事情。
诸位师爷看了看林安之,心头有些发毛。林安之杀人之利索,确实让人胆寒。他们不指望跟林安之平级,但至少也能混个从八品吧。
于是乎,几个师爷看着对方,眼神都有些不一样了。
“林县丞,你有什么什么高见啊?”
许若的声音响起。
林安之淡淡地道:“我能有什么意见,自然是全听大人安排。”
“哦,是吗?”许若缓缓道,“那我便任命刘全安为出云县主簿了。”
话音落下,昨日那个对林安之动手,之后被祝霁月射伤的刘老,缓步从后堂走了出来。
见着刘老那一身官服,几个师爷就知道自己没戏了。苦着脸,心说原来自己来这一遭是陪跑来着。
林安之轻轻一扬眉毛:“这位刘全安也有功名在身?”
许若淡淡一笑:“知州让我自行任命主簿,可没说一定要有功名来着。林县丞,你可是有什么异议?”
林安之笑了笑:“能有什么异议?别说是任命个人了,许大人就算任命头猪来做主簿,林某人也没有任何意见。”
这指桑骂槐的太明显,几个师爷都不敢言语,只是偷偷的瞧了那位刘全安刘主簿一眼。
就见他脸色淡定,对林安之的话仿佛是没听见一样。
接下来自然是例行的会议,主要是讨论一下白州赈灾粮食的问题。
林安之是开仓放粮了,但那些粮食远远不够,真要解决之后的民生问题,朝廷还需要大量的赈灾粮草运过来。
出云县需要做的是做好接应,当赈灾粮食到来后,做好相应的防卫和保护措施。
林安之眯缝着眼,靠在椅子上打着瞌睡,这些东西他不擅长,也没耐性去听。
终于熬到会议结束,这才回了老宅子。
进了屋,翠微见他心情不佳,这才开口问了下少爷为什么心情不好。
林安之叹了口气:“还有能因为什么?还不是因为咱们出云县的传统!”
翠微满脸疑惑:“什么传统?”
“县令、主簿抱团打县丞呗。”
接连几天,林安之都没去衙门里,有什么事情都是张扬代为处理。因此张扬也得了个代理县丞的绰号,林安之笑着说,这倒是一脉相传了。张扬也只能苦笑,不敢接嘴。
过了五六日,白州那边来了信件,第一批赈灾粮食开拔,往出云县这边过来,领队的是翊麾副尉李钰,他统领的五百府兵负责押送。
因为官道才刚修整完毕,加上队伍庞大,算日子大概需十日才能到。
出云县这边已经空出了六处粮仓,就等着粮食入库。
但是十日过去,赈灾粮食依然没有风声。
出云县这边也是觉得奇怪,十天是往长了算。许若和刘全安一路不紧不慢的过来,也猜用了不到六天的时间。
等到第十二天,所有人都意识到不对。
“需派人去看一眼。”堂会的时候,许若如是说道。
于是,作为县丞的林安之便光荣的被授予了这个任务。
“那小白脸就是想找少爷麻烦。”菀儿有些不忿地说道。
林安之倒是很淡然,笑道:“我是出云县县丞,好歹也算半个武职,这出了事,自然该我去,倒也不算是有意刁难。”
许若来了后,林安之就交了城卫军的兵权。
不过许若也没动,毕竟严格来说,城卫军本就不该他县令来管。
只是当林安之要去查探情况的时候,许若却出乎意料的大方,直接给了林安之三百人。要知道,整个出云县也才五百城卫军。
大部队走的并不快,沿途经常会遇到已经清理过的官道,又被塌方下来的泥土给埋掉。林安之带着三百城卫军,一路一边清理一边往白州方向行进。
“说不定真是路上被耽搁了。”张扬说了句。
林安之没回答,而是转头看向旁边,问道:“你怎么看?”
他旁边是一名带着头盔,身材单薄的士兵。
士兵发出一声清脆的哼声:“我就是个亲兵,还能怎么看?”说着,抬头扬起尖俏的下巴,明媚的大眼睛瞪了林安之一眼。
这不是别人,正是祝霁月。
临行前,翠微担心林安之的安全,便央求祝霁月陪同前往。祝霁月这些日子在老宅子里也呆的有些腻味,林安之成了正是县丞后,她也少了毒打的机会。这听说能出去走动,当然是满口答应下来。
林安之朝张扬打了个眼色,张扬会意,放慢了速度,让林安之和祝霁月在前方骑马并行。
“我说霁月啊,咱们也认识有段日子了,就算当初有什么梁子,这也是解的差不多了吧?”林安之笑眯眯地说道。
一看着林安之的笑脸,祝霁月心头就升起了十二分的警惕。
“林安之,我警告你别打什么坏主意。不然当着几百人揍你,你别怪我不给你面子。”祝霁月警告道。
林安之揉了揉鼻子,这几个月他跟祝霁月大小打过几十场,赢的总共就那么两次。一次是用毒,一次是使诈。之后两人的比试,都是祝霁月单方面的吊打。
这话,还真不是开玩笑。
“我哪能算计你呢,咱们是什么关系。”林安之赔笑道。
这话不提还好,一提祝霁月就来气,瞪了他一眼,策马就朝前奔了出去,林安之赶紧跟上。
不过并没跑多远,刚拐过一个山坳,祝霁月忽然就停了下来。
林安之心下正奇怪着,忽然就见祝霁月一抬手。
林安之眼皮微跳,有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