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南院,林安之赶紧命人关了大门。
舒了口气,到了小屋子还没坐下,立刻就有小吏奔了进来,说是有人报案。
报案?
林安之扬了扬眉毛。
这是什么地方?
这是南院,是大魏最高情报机构密谍的总部,是大魏最阴森恐怖的衙门口,是许多人噩梦的根源!
报案不去刑部,不去大理石,吃撑了来这里报案?
林安之盯着那传话的小吏,面色不善。
小吏也知道这话传的有些蠢,同样神色尴尬,这才把情况跟林安之说了遍。
据说报案那位是兵部侍郎郑羡鹤家中的小姐,她在府邸里发现了身份可疑人员,怀疑是西晋探子,所以就到了南院来。
林安之听着翻了翻白眼,他没真和西晋或者北越的谍报人员打过交道。但南院和西晋北越斗法这么多年,却从未占到过什么便宜。由此再看大魏的南院密谍的素质,便可知其他两国探子有多厉害。
若是你府中真有西晋探子,也是你一个官家小姐能发现的?
不过兵部侍郎不是小官,便是云河也得给几分薄面。
林安之无奈,只得把这位官家小姐给请了进来。
郑家小姐闺名月娥,十五六岁,脸上带着几分稚嫩娇憨,身旁跟着个同样年岁的小丫头。两人进了小屋房门,一边有些拘束不安得拧着衣角,一边偷偷打量着林安之。
林安之不算老江湖,但毕竟是在胭脂堆里长大,看了一眼,随口问了几句,就明白这两个小丫头是胆大包天,借着报案的由头跑来南院看自个儿。
这让他有些哭笑不得,不过还是满脸温和笑容,温言细语的把两个小姑娘给打发了出去。
不得不说,林安之的相貌本就极好,便是不说话微笑,就很容易引人好感,这一番蓄意温柔,便是让那郑月娥连同丫头都是面红耳赤。临别之时更是含情脉脉,表示有了新的消息一定会再来南院。
林安之听得哭笑不得。
两个女子刚出门,林安之就把小吏找来一顿臭骂。
小吏也是遭了无妄之灾,心说巡察使大人您自个儿名头太响,咱们向来清净的衙门口现下跟菜市口一样热闹,小的还没埋怨您,您倒是先发难了。
这边刚把两女送走,外面就又有小吏进来了,说是有一帮太学学子结伴而来,要想参观大魏最紧要的情报部门。
这话一出,林安之终于是怒了,一撩下摆就站了起来,抬步就往外走去。
小吏被吓了一跳,赶紧抱住林安之的腿。
太学的学子那可真是一群天不怕地不怕的主,喜欢谁能把谁吹上天,讨厌谁能把谁骂到死。关键是一个个还不怕死,你要敢提刀相向,他便敢把脑袋伸给你,还比划比划脖子,让你别砍歪了。
便是当朝一品大员,也不愿意和这帮学子作对。
林安之听了,便停下了脚步。
“不能打?”
“不能打。”
“不能骂?”
“不能骂……”
“能不能锁了关大牢里,让他们冷静几天。”
“大人三思!”
小吏一边回答,额头一边冒冷汗。
旁人或许被一首琵琶行给震得气晕八素,但这南院里,有谁不知道这位巡察使大人?这位主最初名扬皇城,那可是用半雪河渡口六十二条人命做的垫脚石。
林安之想了想,道:“找一队士兵来,尽量选禁军的人,实在不行就调城卫军。”
小吏脸色有些苍白:“大人,您想做甚?”
林安之冷笑:“他们不是想看吗?我就让他们看个够!”
于是乎,就出现了稀奇的一幕。
南院大门左侧搭起了一个凉亭,凉亭外围是三十名禁军把守,在凉亭内便是一张书桌。书桌后坐着的,便是最近风头无两的南院巡察使,那位传说中让薰兰坊苏皖苏大家倾心的林安之大人。
第一日,人山人海,林安之坐在凉亭中,面色不动的批改公文。
第二日,人便更多了,几乎将整条街道两头堵死。以至于城卫军都要调派人来维护秩序,防止出现踩踏事件。
第三天……
第四天……
直到第五天,人终于开始慢慢稀少了起来。
便是传说中的林安之大人,见多了也就不稀奇了。
接连七日过去,林安之才把凉亭撤了,重新回到了南院里。
而这时候,一直隐身在人群外的云河,也终于是舒了口气,挥了挥手:“暗桩可以撤了。”
……
林安之对于办公的地方倒是没太多计较,在万人瞩目之下办公,和在南院内那小屋子里,于他而言其实并无太大区别。
但随着长风诗会渐近,许多事物便被提上了日程。那其中的诸多安排,是必须要保密的。
所谓长风诗会,堪称是大魏第一的盛会。参加的不光是大魏的文人雅士,还有西晋和北越的名流会受邀前来。
当然,前提是有足够的学识,无论是琴棋书画,还是武道修为,总之是要有一技之长才行。否则,就算是高官豪绅,也没法踏入半步。
长风诗会举办的地点是在皇城东的长风亭,相传当年天下大乱群雄并起,大魏开国皇帝便是在此和一帮兄弟歃血为盟,从此征战数十年打下了大魏的辽阔江山。
虽然历经四百年,长风诗会和最初已经全然不同,但这盛会却是保留了下来。
整个诗会历时半月,以长风亭为界向东扩出百里。
诗会期间,这方圆百里会被列为禁地,周围会由禁军、城卫军严加把守。而南院依然是做他们的本质工作,情报。相比禁军和城卫军,他们的任务还要更繁重些。
林安之坐在小屋里,皱着眉头看着一份份传来的文件。他这几天也没时间回林府,吃住都呆在了南院里,几乎是没日没夜的工作着。
传来的每一份都重要无比,牵扯到潜龙密谍的布置,还牵扯到夜枭的安排,这些都是他以前从不曾接触过的。
在他审核布置完毕后,会承交云河过目,在云河审核修改后,才会最终递到司命大人的手上。
这样高强度的工作持续了整整五天,林安之终于是舒了口气
倒不是工作完毕了,而是司命大人召见。
“后天便是长风诗会,你回去休息一天,养足精神。”司命大人说道。
林安之满脸疲惫,拱手行礼:“是。”
司命大人轻轻点头,便又道:“这些日子可有去薰兰坊?”
林安之满脸苦笑:“大人,您不会真以为我和那苏皖有什么吧?”
“你觉得呢?”司命脸上露出一抹狡黠笑容。
不得不说,虽然明知这位司命大人是和自家老太爷一辈的人物,但看着她那仿佛二十许的脸庞,林安之已然很难生出晚辈应有的感觉。
“我觉得司命大人多半没那么想!”林安之舔了舔嘴唇,“我觉得司命大人一定会认为,我去薰兰坊是为了打探情报,是为了调查西晋和北越来人的真实意图,是为了给朝廷在贡献!”
这话说得满脸严肃,义正言辞。
司命大人听得哑然失笑:“和你爹一样,都是多情的主……”
这话出口,她便意识到失言。
林安之眼帘低垂,仿佛是没听到一般。
司命大人心头暗叹口气,这才轻声道:“下去吧。”
“是。”
回到林府,林安之便直接回了后院,招来翠微,搂着她便倒在了床上,之后便是呼呼大睡了一整天。
……
长风诗会在城东召开,禁军和城卫军早在一个月前就已经开始布置,将长风亭外三十里地隔绝。
但凡能通行的地方都结了哨卡,不能通行处也结了帷幔,其中各处险要地形也皆有重兵把守。
长风诗会的请帖理论上是只能一人进出,但能参加长风诗会的,几乎都是达官贵人。毕竟有一技之长者多是在官家,一般民间还是少数。
这些达官贵人平日里哪个不是专人伺候着,不说别的,光是平日吃食,那也是各有各的口味。再加上一些贴身侍卫和女眷,那人数就不在少了。
所以通常一张请帖都能带着十人进入。
因此一些没有请帖的人,也会找人说情,利用着这名额进去长长见识。
林安之府上人不多,除了祝霁月、翠微、李雯外,就是那四大丫头,满打满算还空了三个名额出来。
没等他仔细琢磨,那兵部侍郎家的小姐郑月娥就找上了门来。
旁人不敢来林府,那是因为这毕竟是南院巡察使的府邸。在一般人心中,南院密谍依然是恐怖到极点的组织。
即便是那几日,有胆量硬闯南院大门的,除了那帮不知死活的太学院学子,也就只有这位郑月娥小姐。
兴许是没经历过南院高举屠刀,血腥屠杀陈留余孽的日子,在郑月娥大小姐眼中,只觉得林大人温文尔雅,谈吐不凡,断不会是那冷血无情之人。
所以旁人视此地如阎罗殿,但这郑月娥小姐却是三天两头往这边跑。加上本身娇憨可爱,也很是讨人喜欢。一来二去,倒是跟林府的人混熟了,更是自居为林安之的头号小迷妹。
林安之瞧着反正空着三个名额,索性便给了她两个。
郑月娥高兴得眉开眼笑,便邀了自家闺蜜,礼部尚书司徒伯南的独女司徒宁一同前往。
最后还剩了一个名额,祝霁月便做主让祝月华跟着。
“少爷,您这可是典型的重女轻男啊。”向来狗腿的张扬都忍不住嘀咕了句。
林安之瞄了他一眼:“要不赶明我把你送宫里去,小小动几刀子,以后就能带上你了。”
张扬赶紧赔礼认错,做了深刻的检讨。
艳阳高照,天空中飘着几朵棉絮般的白云。
这便是长风诗会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