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终也没能有什么计划,唯一的变化便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
太子殿下倒是派了一队士兵出去,直接从大道往入口处行去。不过只走到半道,这些人便回来了。
看着只剩一半,且人人带伤的侍卫,太子面色阴沉。
白天的时间过得缓慢,长风亭中的空气仿佛都凝固,周围尽是压抑的气息。一些不明所以的人见着频繁的兵力调动,都隐约嗅出了一丝不寻常的味道。
便是那北越和西晋来的使者,此刻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派人去太子那边询问,太子也直说是寻常兵力调遣,让他们不必担心。又说田猎中出了头猛虎,已经伤了多人,便让诸位不要擅自外出,安心听候调动便是。
这放到平日里,便是个笑话。
参加田猎的要嘛是皇家禁军,要嘛是武道强者,怎么又会怕一头老虎?
但是此刻被太子用平淡至极的口气说出来,那便没人笑得出来,没人敢笑,只能躬身行礼,敬遵太子令。
夜幕降临,林安之坐在长风亭二楼的石桌前,正对着的便是秦苑清,左侧是二皇子,右侧便是司徒敬。在秦苑清左手面,坐着的便是太子。
场面有些沉寂,倒是太子忽然一笑,端起酒壶给林安之斟满。
“说是等回去后,一定要好好奖赏安之,没想着竟遇到此等事情。是否能回得去,最终竟然要看老天爷。”太子说着,便是一阵哈哈大笑。
林安之却笑不出来,他这一个白天简直度日如年,心头想着的就是祝霁月她们。
也不知她们是否平安穿过了防线,或者是找了地方躲起来,静等事态平静。
就这两个想法,其他的不愿想,也不敢想。
林安之勉强挤出一个笑容:“太子说笑了,长风亭易守难攻,我看留下的也多是精兵强将,怎么着也能守个三五天。”
二皇子却摇了摇头,道:“最多两天。虽说武道高手不少,但却很难号令。而且西晋和北越的人能不捣乱便是最好,想让他们合作,难如登天。”
太子撇了他一眼,冷笑道:“这不是正合了你的意?”
二皇子憋闷,也不说话,就是灌了一口酒。
长公主叹了口气:“太子,二皇子,都是自家兄弟,何必怄气。”
太子悻悻道:“大姐你往日都呆在长乐宫,一些龌蹉事情自然是不知道。算了,我也懒得去细说。”
兴许是到了这生死关头,太子反倒是显得多了几分人味。
二皇子怒道:“老大,到底什么话,你就直说!”
太子冷喝道:“放肆!”
“放肆又怎么样?”二皇子怒道,“老子反正也没打算活着出去了,往日里都是你指着我鼻子骂,还生死关头还不兴我还嘴了?我今日就放肆了,怎么办吧?下太子书,斩了我?!”
太子被气的不轻,颤抖着指着二皇子,半晌说不出话来。
林安之闭着眼,运功调息,充耳不闻。
司徒敬看了林安之一眼,心头有些羡慕,早知道自己就冲上去跟那苏皖对上一拳了。
不过转念一想,林安之可是五品上的强横人物,换了他上去,只怕苏皖一拳就把他给打死。
想到这里,便暗叹了口气。
终究是个死,现在这么被两位千岁爷憋屈死,还真不如被苏皖打死算了。
正想着,忽然就见面前杯中的酒轻轻起了个涟漪。
紧接着,便石桌上的酒杯盘子都微微晃动。
林安之微闭的眼终于睁开,秦苑清倒依然是那副温和微笑的模样。
“来了。”太子面色冷峻沉声说道。
二皇子一拍桌子就站了起来,端着酒杯一饮而尽。
“拿刀来!”二皇子一声厉喝,朝着楼下大步行去。
林安之微微沉默,便站起了身来:“太子殿下,我请与二皇子同往。”
太子不悦道:“安之也要跟着?”
林安之微微摇头:“非是跟着二皇子,此乃生死之战,安之也希望尽绵薄之力。”
长公主身体微颤,缓缓道:“林大人身体未愈,又何必亲上战场?你留在此处出谋划策,岂不是更好。”
林安之无奈一笑:“长公主所言极是。不过计谋总是在战阵之前,到了此刻便已然无用,战场之上唯有一条,便是两军相逢勇者胜。”
这话说得淡然,却让人心头升起几分豪气。
司徒敬也站了起来:“司徒敬愿一同前往!”
长公主看了眼司徒敬,目光便又落在了林安之脸上。
“切记,要活着回来。”长公主轻声说道。
“微臣谨遵长公主令!”
下了长风亭,晚风一吹,司徒敬的酒也醒了几分。回想刚才,便有些后悔了。
“回想一下,我也就是个文不能文,武不能武的纨绔公子,我这是发什么疯,竟然要跟着你去城楼上。”司徒敬幽怨地看着林安之。
林安之听着便是一笑:“司徒兄,我这里送你一句话。”
“说吧……”
林安之抽出长刀,微笑道:“日后若有人说你文不能文,武不能武,你便让他来问问南院巡察使林安之手中的刀。”
司徒敬一怔,那股刚熄灭的豪气便若燎原野火直上心头,他抬手用力拍了拍林安之的肩膀,豪气干云地道:“老子信你个鬼哦!”
到了城头,这才发现情况比想象中还严重。放眼望去,黑夜中是一片望不到边际的火把。只是概略算一下,这便有数千之众。
那些被调派到城楼上的各方豪强,此刻已经面无人色。
他们在江湖中争强斗狠自然是一把好手,但到了这千军万马中,便觉得自己如同惊涛中的一叶扁舟。
二皇子站在城头,同样的脸色阴沉。
“你们来城头做甚?”二皇子沉声道。
林安之轻笑:“总不能真让二皇子殿下您一人迎敌吧?”
二皇子冷笑道:“少跟我说这些面子话。司徒敬,你从小就喜欢跟着皇兄到处跑,怎么,今日是是来给太子殿下做监军了?”
司徒敬正色道:“二皇子所言差矣,今日共同迎敌,无分阵营。”
二皇子不屑一笑,目光又从林安之脸上扫过:“你这南院小白脸又是为何而来?曹家杀你几次不死,你便觉得自己死不掉了?要到这城头上试试手气?”
林安之听得心头一凛,这二皇子绝非是表面这么看起来粗俗。
曹云暗杀他的事情堪称绝密,便是南院也只有那么少少的人知晓。没想着,这看似粗犷的二皇子,竟然也知道。
司徒敬明显是第一次听到这事,满脸惊骇的望向林安之。
“林兄,真有此事?!”
林安之却是微微一笑,也不回司徒敬的话,只是望向二皇子道:“二皇子殿下既然知道此事,便应该知晓我绝非太子阵营。”
二皇子冷哼一声:“那你是哪方阵营?难不成还是跟着老子混的不成?”
林安之轻笑道:“殿下,我就问您一句。”
“有屁就放!”
“这天下,究竟是何人的天下?”
二皇子一怔,这才第一次转过头,仔细地打量了林安之一番。
“就凭你这话,若是能活着离开城头,我便跟你喝两杯。”二皇子转头望向城外,缓缓道,“不过我若是有一天发现你就是说漂亮话框我……嘿嘿,老大想不想你死不好说,我是必然宰了你祭刀。皇家血脉最是无情,别以为你是……嘿。”
这淡淡一句话,便让林安之忍不住揉了揉鼻梁。原以为是秘密,没想着竟然是人尽皆知。
司徒敬倒是听得满头雾水,不过也算是听明白了一些,那就是林安之绝不是太子那一头的。
曹家是太子系中流砥柱,曹家暗杀林安之,这便等若是太子一系已经把林安之划到了敌人的范畴。
他心头琢磨着,真要能活着出去,可得找曹云好好说道说道,此间必然有什么误会。
至于林安之,也得好好劝劝。太子乃陛下亲册,这便是正统,不辅佐太子,那岂不是成了叛逆?
正想到这里,忽然听得下方乱军中一阵低沉的鼓声响起。
一声短过一声,一声重过一声。
落在人耳朵里,就像敲在人心底!
二皇子的脸色越发的凝重:“传令下去,弓弩手准备,箭矢上弦。”
传令兵得令,立刻传令瞭望台,打出了旗号。
鼓声越来越密,之后骤然停止。
紧接着,悠长的号声响起。
午夜的厮杀终于拉开了序幕。
震天喊杀声冲天而起,城楼下数千士兵朝着城楼冲了过来。
林安之便觉得鼓膜仿佛都要被喊杀声震破,脚下地面如同地震一般,颤抖不已。
一旁的司徒敬已然脸色苍白,原以为自己胆气不错,但真到了这千军万马的战场上,他才发现自己并不比那日太子宴席上的居思明好上多少。
随着叛军越来越近,二皇子终于是一声厉喝。
“一百步,射!”
随着二皇子的吼声,箭雨倾斜而下。
便在这入夜时分,长风亭外第一场战斗打响。
林安之微闭着眼,深深吸了口气。
不知怎么的,仿佛是随着那喊杀声越来越近,一开始的不安反倒是渐渐消失,内心底一片清净……
手中战刀轻摆,望着二皇子笑道:“二皇子,可要打个赌?”
二皇子眼帘微挑:“赌什么?”
林安之笑道:“赌今日你我谁斩下的人头多。”
“赌注呢?”
“二皇子若是赢了,有朝一日我必保你一命。”
“你若是赢了呢?”
“殿下只需答应我一个小小的请求便是。”
二皇子摇头冷笑,抬脚便跨上城楼,转过头,嘴角挂着一抹嘲讽:“林安之,你还真当我跟皇兄一样,就是那么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公子哥?”
话音落下,宛若惊涛骇浪般的气势从二皇子身上奔涌而出。
林安之眯缝着眼,心头升起一股莫名的感叹。
真特么撞邪了……
又是一个七品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