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脏坑,那是什么地方?”
直觉告诉苏和,这两个字不会是什么吉祥的意思,但他还是抵不住好奇,问出口来。
“脏坑嘛,怎么说呢?在那,只要你胆大手黑,就能吃饱肚子!”
祁豹欲擒故纵,一下打动了苏和。正待他仔细问询,屋外忽然响起一个生硬的声音。
“嗨,新来的。队主召集大家校场议事,快跟我走,别耽搁了时辰!”
片刻,十几个晋人营的军士集中在胖子棚屋前的一小块空地上,聆听着队主的训话。
“你们这些新来的,运气还真不赖。上面给了我们一项重要任务,协助马营的友军管理战马。”
“这种好机会可不是经常有的!所以,我和几位老弟兄商量了一下,决定把这三个名额全部交给你们这些新人,让你们锻炼一下,还能添饱肚皮,两全其美,你们觉得怎么样啊?”
胖子说话时很激动,仿佛是干了一件十分了不起的事情。
话到一半,胖子忽然停了下来,瞧瞧下面鸦雀无声的新人,不由得面色不悦。
“看来你们都不太领情,那就没办法了。”
说着,胖子连续点了苏和与其他两个新人,愤然道:“就你们三个。”
“都给我记好了!在晋人营,我想让谁高兴,谁就能高兴;我想让谁倒霉,谁就肯定会倒霉。在这里,我就是你们的王!”
“……”
胖子口吐飞沫,盛气凌人的掐着肥腰,尽显他超然的尊贵地位。
到后来,苏和也没记住胖子又说了些什么,脑中一直在琢磨马营的事情。
‘养马吗?好像是件挺合适我的工作!’
在台山行宫,从马上掉下来的痛苦经历,苏和还历历在目。
养马、骑马、懂马,对于生活在这方世界上的人来说无比重要,这不正是他目前需要的技能吗?
与另外两个倒霉蛋完全不同,苏和忽然觉得胖子的形象可爱极了。
他一路兴奋的跟在领路人身后,恨不得马上就飞到马营去,开始他神奇的伯乐生活。
白虎军里的马营,是赵国太尉石涛总结匈奴人失败的教训,建立起来的一种军制。
羯人虽然统一了北方,但他们人数太少,赵国军队中还有大量的其他胡族。为了节制这些胡族,所以马营才诞生了。
胡营中,所有军卒的战马都被收集起来,由专人统一喂养,战时再返还给骑士本人。
战马就是骑兵的魂,没有了战马,再强的胡人也嚣张不到哪去。将战马统收统管,羯人就可以牢牢控制住军队。
可养马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一座胡营,上万匹战马集中在一起,每天光是吃喝拉撒就得有百余人照顾。再加上放养,清扫等工作,没有几百个人根本干不过来。
所以胡营会定期从各营抽调劳力,来干一些没人愿意干的脏活累活。
马营座落在胡营本营之外,来到马营门前,苏和一下就愣住了,因为他从未见过守卫如此森严的胡人营垒。
马营的营墙要比胡营本营还高出不少,营墙四角各有一座箭楼,箭楼上安装着巨型床弩。
营门口整齐的站着八名军士,带他们来的领路人小心将一块小铁牌交到守卫手中,那卫兵仔细查看后才放他们进去。
马营里空间广阔,各种毛色的战马被分别圈养在几十个大圈内。
每个大圈门口都卧着几条体形修长的猛犬,见有生人进来,立刻吠了起来。
听到狗的吠声,营角几间毡帐里马上有人出来。
“小的是后营来送这月徭工的,这是证引。”
领路人紧跑几步,来到一个满脸怒色的胡人面前,小心的递上铁牌。
胡人看过铁牌,大骂一声,马营里的所有恶狗便在同一时间闭上了嘴巴。
“告诉你们头头,下回再来从后门进,再从前面进来的话,老子就把你们丢进去喂狗!”
“好好好,记得了,记得了!”
领路晋人点头哈腰,连连应诺,那胡人不耐烦的摆摆手,将铁牌又丢还给他,领路晋人便飞也似的逃了出去。
“你们三个,有懂人话的吗?”
胡人轻蔑瞧着落荒而逃的晋人出了营门,目光又转了回来,冷冷的问道。
“我懂一些。”
苏和瞧瞧两位同伴都是一脸疑惑的样子,只好举起了手。
“终于办了件人事,再给老子送来狗屁不懂的家伙,老子就直接烤了他们。”
胡人闻言眼睛一亮,两只大手狠狠的砸在一起,脸上终于露出一丝暖意。
“有个能懂人话的最好,省得爷爷比划个没完没了。你带着他们去那儿,听那边的长官给你们布置任务,去吧。”
说完胡人便返回毡帐,苏和瞅瞅胡人所指方向,一整排的木棚,具体是哪一间他也不敢再问。
三人来到几间工棚前,一个一个的探头观望。
工棚里到处都是臭气熏天的马粪,堆积在一起蝇虫环绕,散发出令人作呕的味道。
“诶,你们三个,怎么才来,都到这儿来!”
三人捂着口鼻,听到声音四下打量,才发现一座粪堆后探出的脑袋。
绕过粪山,三人见到十几个人正在用木铲将马粪铲到平板车上。
“你们三个负责那边的一堆,天黑前必须干完,要不没有饭吃!”
说话的是个晋人,他蒙着口鼻,所以声音含糊不清,但他的手势很明确,三人同时明白了过来。
拿着领到的三把木铲和一辆平板车,三人来到比他们还要高出一倍的粪堆面前。
一阵翻江倒海的感觉差点让苏和吐了出来,他连忙弯腰捂嘴,从身上扯下一块布条,缠在自己的脸上。
‘奶奶的,这哪是来骑马的!你小子想的也太美了吧!’
本来以为到了马营,自然是放马南山的活计,苏和也正打算利用这种机会好好恶补一下他的骑术,哪承想竟然是来清理马粪的。
‘贼老天,你又玩儿我了是吧!’
腹诽了一通老天的恶行,苏和又觉得不是那么回事。
这哪是老天在玩他,分明就是自己挨了打,还不长记性。不然怎么会相信天上掉下馅饼,又恰巧砸中了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