用过饭后，杨硕拿来几张麻纸分发在各人手中。

见到张牛、陈双等人个个皱起了眉头，他无奈的说道：“这是卫将军营的号令军规，你们没事的时候一定要勤加背诵，上了战阵如果看错、听错了军令，你们的脑袋就得搬家。”

“不识字的就让别人帮忙念给你们听，都记牢了，一定要熟记在心！”

与张牛等人相同，看着满纸的隶书，苏和头也有些发怵。

有些字他认得，但大多数都是模棱两可。古人的话，他差不多都能听懂，但文字书写上的东西他还是头一次接触。

“苏郎，你识字不？”

在两个奴隶的怂恿下，张牛凑到苏和面前，满怀希望的问道，结果却让他们三人都很失望。

无奈，苏和只能加入三人，来到一脸冷漠的崔贞面前。学着电视里古人见面的模样，拱手请求道：“崔兄，可否帮个小忙，替我们这些大老粗，讲讲上面的意思？”

崔贞停了半晌，才悠悠撩起眼皮，瞅了瞅四个土包子，波澜不惊的道：“你们能听得懂吗？”

“能能，俺们虽然不识字，但脑子灵的很呢！”

“对对，灵的很！”

两个奴隶也跟在张牛屁股后面连连帮腔，表示自己是个可造之材。

苏和心中虽然不爽，但想到这家伙坐卧行走都蔚然成风，这时高冷一下不是与他大族气质的调调挺搭嘛。

几个白丁老老实实的蹲在崔贞身前，听他逐字逐句讲解麻纸上的条文，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不一样的神彩。

“卫将军营十七禁律，五十四斩。其一，闻鼓不进，闻金不止，旗举不起，旗按不伏，此为悖军，犯者斩之！”

“其二，呼名不应，点时不到，违期不至，动攻师律，此谓慢军，犯者斩之！”

“其三，夜传刀斗，怠而不报，更筹违慢，声号不明，此谓懈军，犯者斩之！……”

“其十七，观寇不审，探贼不详，到不言到，多则言少，少则言多，此谓误军，犯者斩之！”

‘我去！’

苏和听到半截心就凉凉，这么多的规矩，光听哪能记得住。

“刚才是军营禁律，下面讲的是军营号令。隔将军营号令分为旌旗金鼓两种。旌旗有四方旗、星宿旗、将帅旗和五色旗。”

“四方旗代表敌军来袭自何处何方；星宿旗挥舞哪一面就代表要求相应的部队注意；将帅旗表示应敌接敌的方式；五色旗表示使用相应的战争部署。”

“金鼓号令更加繁琐，这里没有详述，大体上是鸣金收兵、击鼓进军，以后会在习战中教习更多的旌旗和金鼓号令。”

‘我去！’

苏和心里再次奔过万只野牛，打个冷兵器的仗，需要这么多的弯弯绕嘛？这他奶奶的怎么能记得住？

“崔兄，听你刚刚讲的那么多种旗和号令，如果我们挥旗、击鼓，那敌人不也就知道了吗？这不就是等于告诉敌人，那我们学它还有什么用？”

忽然间，苏和想到一个问题，大家都不是瞎子聋子，你挥挥旗、打打鼓，别人不是也就知道了你的意图，那还打什么仗？

“苏和，这是你异想天开了。各军各营的旌旗号令都不相同，不会互通。”

“再说卫将军营的号令有好几套，战时采用使用哪种号令由主帅定夺。我们军士需要掌握的才十几种，校官们懂得的要更多才行！”

不觉间，杨硕和于满也在一旁听说，见苏和问了如此可笑的问题，杨硕笑着替他解释了缘由。

在胡营里住了那么久，苏和也没见胡人有什么旌旗号令之说。胡人间的战斗，他也参与了不少，那时只知道鼓一打冲就行了，哪有晋人军营这么复杂的指挥系统。

既然晋人的指挥系统貌似更加先进，那为什么晋朝会被胡人打败了呢？此时苏和有一百个脑子也弄不明白其中的道理。

疑惑归疑惑，该有的军事训练谁也跑不了。

不久后，苏和就发现了晋人军队与胡人军队一个本质上的不同，在胡人军营里，虽然苏和没有见过有组织的大规模训练，但大多数胡卒都很重视单兵的作战能力。

平常也会自己或者相互间开展一些格斗比赛，但在晋人营这边，单兵的格斗能力不是最关键的，军队训练的主要方面是战阵操演。

每天清晨，鸡鸣时所有军士就必须到校场集合。晚了就会被值守的监军抓出去打鞭子。

在这里配发的长剑只是个摆设，他们的主要武器是长达两米多的长枪。

这种长枪木柄铁头，分量足有二十几斤，不断的拿起放下，还有急停冲锋，用不了多久就会让人脱力。

训练的主官是位军司马，文质彬彬的并不像一名军人，但讲起战阵的模式、战法却是头头是道，让苏和心悦诚服。

军司马为人和善，几百名新丁歪七扭八，怎么拿枪的都有，但这位军司马总是不厌其烦的替众人纠正。

可惜军司马并不常出现在校场上，他不在时训练就由副官负责。

几名副官的训练方式与军司马大相径庭。每当他不在时，就是他们这些新丁的末日。

这一日，军司马在消失了很长时间后，终于出现。

训练间隙几个胆大的新丁将军司马围在中心问这问那，其中一个孔武有力的家伙问出了苏和觉得很有水平的问题。

“长官，咱们跟人打仗拼命，比的是力气、是胆量。干嘛不好好练练功夫，每天就练行列战阵，走来走去，打仗的时候能有用吗？”

“哈哈，这个小郎问的好，你们说，我们为什么不练武功，而练战阵呢？”

见无人回应，军司马自己言道：“战争并不是一个人的战斗，而是以集体为主。作为一名步兵，你们最关键的能力是跟随集体同步行动的能力。即便是死，也要保持战斗队形的完整。”

“方阵一旦被敌人的骑兵冲散，那么步兵的下场就是被骑兵屠杀。在刀枪如林，人挤人的战场上，你就算是武功天下第一，也没有发挥的空间。”

“所以武功高强也许有助于你的晋升，但对整个军队和战争而言，单兵的格斗能力不是很重要的因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