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将军营的驻扎地与冉闵的营区并非在一处。苏和纵马在两营间飞驰,一路青草的馨香顿时就把郁闷冲散。
三个月前孵化出来的小灰鸟已经长到拳头大小,现在已经能够拍打翅膀飞上小半炷香。
小灰鸟刚刚退掉出壳时的绒毛,长出一层土黄色的新毛,只有尖尖的喙边还有一圈嫩黄色的软嘴,标志着它还是一只乳臭未干的雏鸟。
平常没事时,小鸟总是时刻不离的站在苏和肩头,随着苏和一癫一癫的身体四处游荡。
而只要有生人靠近,它就会瞪起一双奇大无比的玻璃瞳,时刻保持着警惕。
苏和骑着大黑马跟在小鸟身后一路狂奔,来到襄国城另一侧的冉闵营地。
营门口人马喧沸,各种牛车、马车正在营前集结,看来冉闵丝毫没有停留的意思。
见到苏和来到,立即有人迎了上来,将苏和引入营内一处普通的军帐内。
此时,已是盛夏。这座帐篷却依然围着厚厚的毡垫,光线只能从天井的小缝内溜进来。
营帐地上铺着厚厚的地毯,一看便知是胡族人的习惯。
“小兄弟来了,到我这儿坐!”
看不清是谁在说话,苏和也没有多想,寻着声音便来到那人身侧。四周的人腾出一块空地,苏和便坐了下去。
“小兄弟,事情紧急,我就不给你一一介绍了,回头你们自行相识吧!”
待那人再开口,苏和这才看清在他身旁说话的竟然就是大将军冉闵。
“好了,人都到齐了。我给大家介绍一下,你们接下来在襄国行动的首领——戈多。”
冉闵说罢,他身旁一位隐在斗笠中的男子将帽兜摘下,露出满脸的胡须。
‘胡人?!’
营帐里的众军卒与苏和同样震惊。
要知道冉闵亲自颁布的《杀胡令》可谓是人尽皆知,胡人早已望风丧胆。
谁知就在他们身边,冉闵的眼皮子底下,竟然安坐着一位。
“大家不必惊慌,戈多是我多年的家仆,在襄国城里已经住了很多年。将来进入襄国城,你们都要听从他的指挥,戈多会在适合的时机,告诉你们此次任务的内容。”
“回头你们两两一组,由戈多负责安排潜入城内。祝大家行动成功!我会在邺城等待你们胜利归来。好了,大家都回去准备一下,午后离开营地!”
众军卒应诺,逐一离开了昏暗的营帐,只剩下苏和一人脑子里还是混沌一片。
“小兄弟,不知你对我把你要来有何想法?”
众人离开后,冉闵的语气变得柔和下来。
“小的当兵吃粮,听主差遣,本是天经地义的事情,并无任何旁的想法。”
苏和心里好笑,你招呼也不打一声,就把我从那么有前途的岗位调来,还问我有什么想法。这和抢了别人的东西,再问人家有没有意见有什么区别?
“哦…”
显然,苏和的答案并没有令冉闵满意。他沉思片刻又继续问道:“那你觉得我让戈多领导你们在襄国的行动,有问题吗?”
“这……小的粗陋,怕说出来的话,污了大将军的耳朵。”
“但说无妨!”
苏和知道,现在营帐外面已经忙得脚打屁股,可见冉闵的时间必定十分紧急。
这个时候,他还有心情和自己这个群众闲聊,想必是有深意。
“小的觉得不论是胡是晋,都做不到完全独存,唯有融合方能长久!”
听了苏和这话,冉闵心中“咯噔”一下,要知道他问苏和的可是由一个胡人统领他们是否妥当的问题,但苏和却延伸到胡晋共存上来。
就连冉闵提问时,都没领会到自己问题的深意,这个小卒竟然一眼看透,不简单啊!
他是目下赵国权倾朝野的大将军,平常别说是苏和这种小卒,就算是朝中大吏见到他都是哆哆嗦嗦,更别说是思路清晰了。
但这小卒却是出人意表,看来此子必是出身名门望族,家学渊源才对。
“小兄弟一针见血,了我心意。倒是让我释怀了!”
当初,冉闵只是觉得苏和身手不错,才思敏捷,是个可造的将校之材,所以才把他要了过来。
却没料到此子不仅武功不错,胸中还有乾坤。这倒让他有些后悔把此子派到襄国去执行那个危险的任务。
但命令已经颁发,人也互相见过。此时再找一个能说胡话的晋人也不容易。
冉闵暗叹一声,就看天意吧!
“襄国之行虽然凶险,但我想有小兄弟这种才智俱佳的人在,定当马到功成。我在邺城静候你们的佳音,等待小兄弟凯旋!”
此时,冉闵已经打定主意,如果此子能够顺利回到邺城,他一定会好好培养,锻造成他冉魏帝国的一员猛将。
苏和当然不知道冉闵在想什么,他见冉闵半天不再说话,还以为自己拍到了马腿上,吓出一身冷汗。
好在后来冉闵突然转阴为晴,这才暗忖侥幸。
冉闵走后,苏和就留在阴暗的军帐里休息,等待冉闵安排给他的队友来接。
中军帐内,冉闵思来想去,将之前准备派往襄国与苏和一组的军卒撤下,又把西冥界多提叫到身边。
“西冥,你想明白上次为什么输了吗?”
“禀大将军,小的木呐,还没有想明白。”
“你呀!就是在军中待得太久了,束缚了脑子。这回大军南归,你就不用随行了。我有个特殊的任务交给你,定对你的将来有无限益处!”
时近午时,冉闵军营里的军队大多都已开拔,只剩下负责收尾的辎重营在做最后的撤离工作。
躺在松软地毯上的苏和,听到一阵沉重的蹄声由远及近,停在了营帐外,最后重物落地声在帐门口响起。
‘来的是个大块头,体重应该在二百斤以上。身上穿的是铁甲,而且应该没带配剑!’
随着这些信息在脑中集合,苏和眼前浮现出一个身材高大,孔武有力的武士模样,心想这就应该是接应他的人了吧。
那人下马后并未急于入帐,苏和听到一阵衣甲摩挲的声音。心道来的还是个懂礼貌的,竟然知道先整理一下自己的衣甲,可见此人对自己是十分重视。
又过了一会儿,营帐的门帘被掀起,一个巨大的身影出现在门后。
“是你?!”
“是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