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事？什么正事？”

发泄了一通，高力心情好了许多，见苏和一本正经的样子，他也回复了过来。

“最近几天，我在一全坞里转，发现这里根本没有市场，人们吃穿住行都是自给自足。这种地方根本没有商业需求，你知道这附近哪有集市吗？我想去看看，考察一下。”

诚如苏和所说，他这些天在坞堡里转，并不只是猎奇和发呆，更主要的原因是他想了解当地市场和居民们的喜好。

可惜转了几天，苏和终于得出一个无奈的结论，就是坞堡里的居民基本不需要交换，就可以维持最低的生活水平。

所以，他的商业调查完全没有结果。

“苏郎，只有富人才需要市场，你见哪个穷人没事会跑到市场里买东西？”

“坞堡本来就是流民避难的地方，到了这，不管以前是穷人还是富人，都得夹着尾巴活着。所以，只有城市里才有市场，坞堡就是没有市场的城市！”

“那你的意思是说，现在兵荒马乱，根本就没人敢出来做生意？”

“差不多吧，谁嫌命长？会在这种时候抛头露面，招摇过市？”

高力分析的似乎在情在理，可这话到了苏和耳中，就显得十分刺耳。

‘穷人没钱消费，战乱又压制了富人的消费需求和消费空间，最终导致有价无市，听上去很有道理，这难道是说，战争期间就没有可行的商业形式存在了吗？’

‘不对！如果那样，那些大炮一响黄金万两，大发战争财的人又是怎么发的财呢？对！战乱时个人没有消费需求，但国家和军队肯定有。老百姓没钱可花，将军们手里肯定有花不完的钱！’

“你的意思我明白了。我问你，军中采买一般都是从哪里入手？”

“军中采买？”

听到苏和这小子，竟然打起了军队的主意，高力连连摇头，阻止道：

“军队里的事，你就更别想插手了。但凡是有油水的地方，都被权贵们把持着，除非你是不要命了，否则别想和他们分一杯羹！”

“道理我当然知道，别说分杯羹了，凑近了就会溅一身血！”

高力摊摊手，一幅你也知道没得玩的模样。

“我不会傻的去抢人家碗里的肉，但我们可以去跟他们谈合作嘛！”

“就咱俩？要钱没钱，要人没人。拿什么跟人家公侯将军谈合作？”

“这你就不用操心了！快告诉我，这些公侯将军们，平常都是在什么地方交易？”

……

三日后，苏和与高力出现在洛北平原上的一处集市外，这里就是高力向苏和推荐的互市。

所谓互市，就是战争期间，几家大的战争势力在边境共同指定一块无主之地设立市场。

用于开展物资买卖、战俘交换和使者会面等活动。

初听到互市的形式，苏和觉得不可思议。

战争双方在战场上拼得你死我活，战场下却还互相贸易，用多余的物资来换取需要的东西。

这与变相资敌没有区别，不知这个时代的统治者脑袋里是怎么想的。

虽然心里将信将疑，但等见到了真正的互市，苏和还是放下心来。

眼前是一大片空旷的荒地，荒地被分成三个区域，每块区域内都有一些临时搭建的房屋。

三块区域的中心，建有一座三层木楼，从那里可以将市场里的情况尽收眼底。

“这市场怎么还分区呢？”

发现从中心区域延伸出来的木栅栏，把市场分为三大块，苏和不解的向高力询问。

“这处互市叫洛北集。以前是赵国建立的，那个时候西集是羌人的，东集是东胡的，南集是赵国自己的。”

“现在赵国没落了，西集被秦国人霸占，东集归了燕人，南集就成了其他杂七杂八人的天下。像你我这样的，如果想买卖货物的话，只能在南面这片区域进行。”

听了高力的解释，苏和恍然大悟。大地方有大地方的规矩，小地方有小地方的门道。

看来想发家致富，他要学的东西还真不少。

洛北集南门大开，紧挨大门的一趟木板房内有家茶棚，为南来北往的客商提供打尖歇脚的地方。

几日来两人一直赶路，早已口干舌燥。见有茶棚，二话不说先钻了进去。

茶棚里的伙计利索的在大木几上摆上两只缺口的大陶碗，又从茶汤桶里盛出两大勺热腾腾的茶汤，倒入茶碗，大声说道：“一碗一铢，概不赊欠！”

倒好茶汤，伙计便立着不走，等两人付过了茶钱，才提桶而去。

晋时茶汤与前世的茶水区别很大，饮茶者会在煮茶中加入各种各样的调味料，煮出来的茶水更像是一碗茶羹，味道怪里怪气。

开始时，苏和根本接受不了这种重口味的茶水。

后来时间久了，反倒不那么排斥，慢慢的喜欢上了这种饮料。

茶棚的位置很好，从这里可以清楚的看到集市里的情况。

三块区域里，南集人烟稀少，东西两集人头攒动。

东集远近被一圈圈的牛车围着，牛车上面堆满了大大小小的货物。

另一面的西集又完全与东集不同，大片的木栅栏里圈养着成群的牛羊，离着老远就能闻到一股膻味。

“在这儿交易的商人都是军人吗？”

“差不多吧！不是军方派出来的，也应该是有军方背景的人。”

“看样子也没人看管，咱俩一会儿去秦国人和燕国人的集市里瞧瞧。”

“行，喝完咱们就去！”

两人一边喝茶，一边打量着远处热闹的集市，完全没有注意到身后正有一双耳朵一字不落的把两人的谈话内容收进耳中。

“两位兄台，看着面生。可是第一次来我们洛北集啊？”

喝完茶汤，起身准备要走。这时，一个身材敦实、皮肤黝黑的年轻男子来到两人面前，客客气气的一躬到底。

苏和、高力上下打量了一下来人，见他身着一身锦袍，手脸发须打理的干干净净，手中还捏着一柄拂尘，想来应该是个生活富足的公子哥。

“这位公子，有事吗？”

未知对方身份，苏和也没多言，客气的向对方回了一礼，反问道。

“在下黎山，吴地人氏，家中世代行商，来此洛北集也有段时间了。刚刚见到二位相貌不凡，心生结交之意，不知可否饮杯粗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