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要”

相传，这是教会的教主在新年夜喝醉时说出的故事。

很久以前，有一户过着平淡日子的人家，他们的祖上没有什么大人物。丈夫和妻子每天都辛勤的劳作。他们所拥有的地并不多，一年的产粮正好够夫妻二人吃，余下的一点小麦会被酿成酒，供下一年里偶尔的消遣。

妻子告诉丈夫自己怀孕的时候，既像是意外的惊喜，又像是噩耗。看来以后的日子要过得更紧了。后来有一天，丈夫牵回来一头牛，说是找隔壁村的人家租来的，每天付6铁币，他也已经和村里的地主说好了，每天帮他犁地，可以拿8铁币，余下的，就都是自己的了，地主家的地都犁完，大概要十天左右。

所有对生活的积极都是为了这一天的到来，女儿顺利的来到了这个世界上。一开始要喝奶，他们便用之前的外快，后来不够，夫妻二人也就不喝酒了，把每年酿的全买了。

女儿一天天的长大，很快就成了个人见人爱的小可爱，懂事的她小小年纪便会每天帮父母做饭了。虽然在七岁之前并没有觉醒阴阳界，但父母也没有责怪他，他们只觉得，自己都是普通人没必要逼着孩子，只要她以后能过上好日子就行了。

那个时候，政府并不会发助学金给无能力者，这样的家庭没有富余，自是无法供孩子上普通的学校。女儿眼看着自己一天天长大却帮不上忙也常会在深夜被窝里急得红了眼。

终于有一天，转机来了。村里说要开垦边上的山，召集闲杂的人去帮忙，最后还可以分到一块田地。十一岁女儿自然是加入了队伍，日出而作日落而归。

好景不长，那天日落天黑了。女儿却没有回来，父亲往去山上的路上寻找，看见了三个同龄的小孩在欺负她，怒斥着赶走了他们，扶起满身灰土的女儿。女儿问父亲为什么能力者就要看不起普通人，父亲没有作答。

几天后，隔壁村借牛的人来了，说牛劳累死了，是父亲的错，父亲解释自己一年就借那么两次，怎么会是自己的问题，可村里人也说看见过父亲借牛给地主家犁地，硬是把错归在了父亲头上，现在，家里又欠下了一笔巨款。

母亲为了补贴家用，在白天做完田里的活后，晚上还会为别人家缝补衣服，把木椅子搬到门前的泥地上借着月光，有时候一缝就是一晚上。后来，在一次天刚蒙蒙亮的时候，给人送衣服的路上被狗咬了，两条腿都成了残疾，没钱治病只能窝在床上，村里人觉得她烂掉的腿脏，嫌恶心，也便没人把衣服给她缝了。

夜里，父亲偷偷溜进了村里的教堂。白天他不敢来，怕自己的样子丢人。此刻他跪在地上，痛哭流涕，本不信这些的他希望真的有神，希望自己被拯救。

月光透过天窗洒进教堂，一个身影出现在父亲面前。“做交易吗？”父亲被这个声音吓到猛的抬头，一个矮小的穿着斗篷的人站在他面前。“要做交易吗。用你生命的三秒钟换1金币。”

铁币，铜币，银币，金币，依次为100:1，为王城工作的人员一个月不过也才3、4铜币。三秒钟，别说三秒了，多少人一辈子攒不到一金币？

父亲被眼前莫名其妙的画面震住了，当然愿意，谁会拒绝？但在和那个神秘人说完愿意后，就扭头跑了，大半夜的教堂除了自己怎么会有人，还问那么奇怪的问题，莫不是撞见鬼了，居然还和他搭话，回到家中，以为这是幻觉，怕吵醒妻女，倒头没多想的睡了。

第二天天色微亮，觉得硌得慌的父亲，坐了起来，看见自己的身下居然铺了一小堆银币，难道昨晚不是在做梦？真的遇到了神来帮助自己？

怕被人发现的他赶紧找了个小布袋小心翼翼的收集好银币，藏在床底下。这件事情来得突然，他也没想好要不要和家里人说。

日子一天又一天的过，那些钱父亲也不敢动，直到隔壁村借牛的人又上门催债了。

“你们一次性拿不出来，每天付一点都做不到吗？”那个人趾高气昂的看着父亲，屋外一家三口都有点尴尬，为了给自己妻子买药膏擦，他确实现在一点多余的钱都拿不出了。

这时，父亲想到了什么，转身进去，再出来时，手里拿着一枚闪亮亮的银币，所有人都没料想到这一幕，“我看你也找不开钱，这银币给你，一般算赔的钱，另一半，明天再牵一头牛回来给我就是了。”

晚上，一家三口坐着吃饭时，母亲问父亲这钱哪来的，父亲只能骗他说以前家里的压箱底钱，怕丢，换成了一枚银币一直藏着，而且明天开始，自己家里也有牛了，不用看人眼色了。

为了事情不露馅，父亲决定骗家里人，明天要去城里一趟，说是找一个远方亲戚看有没有别的挣钱的活。第二天又是天还没亮，踹着一袋子银币悄悄的走了。

到了城里后，他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空间口袋，听说那宝贝可以藏很多东西，而且还非常小非常轻，好不容易找到了店铺，进去后掌柜的看父亲一身穷酸相还不愿多理睬。

“这个是能力者才能用的，要一银币，非能力者要用特制的，五倍的价格。”

掌柜甚至连多看一眼都不愿意，只希望这个客人赶快走别影响了店里生意，当父亲从一个沉甸甸的袋子里拿出五个银币时，他却恨不得挖了自己眼睛。

“哎哟，小的这是有眼不识泰山啊，这就去给您拿货试试手。”眼前这位脏兮兮男子是来体验下乡的皇子？还是路上被劫匪洗劫过的商人？他不知道，但他知道，能拿出那么多钱的，一定不是普通人。

在把钱都收进空间口袋后，他又买了身新衣服，还给妻女各挑了一身。

第一次体会到有钱人快乐的他，刚开始有点不适应，但很快，就接受了人们的阿谀奉承的笑脸，这些人是多么的专业，那刚好的嘴角弧度，那亲切的眼神，没有一个人敢有一丝怠慢，才不到一天的时间里，他就成了这座城里人们眼中的外地来的老爷角色，去理发按摩，去畅快饮酒。

待回过神来，天色已暗，现在赶回家勉强来得及，但眼前从未见过的花红酒绿停下了他的脚步，一个个年轻姿态的姑娘看见这位身上干净清爽的老爷马上迎了上来，拉他进去玩玩，挡不住“热情。”那一夜他甚至感受到年轻刚遇到妻子时的久违的爱上一个人的感觉。。。

第二天中午回到家时，看见了哭红了眼的妻女，他们都以为父亲出了什么事情，父亲连忙撒谎说因为好久不见，聊到了很晚，以后每天都要去城里帮忙，但是马上会有更多钱了，他还把新衣服拿给了妻女说是那位亲戚送的，见二人信了，才放下心。

家里的日子确实一天天变好了，在屋子边上种了棵树后面修了一道围墙，牛也添了两头，后来山上总算开垦完了，村长又耍赖说女儿年纪小根本没帮多少忙，只能分一点点，可事实上女儿起早贪黑的年纪虽小但帮的忙绝对不比大人少，父亲没多说什么，甩了两个银币，说那就自己花钱买一大块地。

半年后，这城里自己的挥霍和家里的开销，已经让小金库快见底了，只剩下十多枚银币，父亲想着，接下来的日子省着花，到时候骗家里人城里的生意中断了不做了，每天还是努力种地，日子一样可以过得很舒服。

他相信自己是爱妻子爱女儿的，虽然每天都会去城里找“小芳”，甚至两三天不回家，但那只是为了找一点初识妻子恋爱的感觉罢了。

一天晚上，父亲难得没出去，一家人烧了好菜，一起乐呵呵的吃。

母亲提到了那个城里的亲戚，说有机会真想去感谢他，带着父亲做生意挣了那么多钱，换了更好的药膏，自己的脚也比以前好多了，可能就快可以走路了。

父亲只是尴尬的答应着，哪来的什么亲戚，不过都是胡言乱语。见父亲有点心事的样子，母亲看着他，对他微笑着说道：“其实我都还不知道你们是做什么生意呢？不会是什么犯法的把？钱来得好快。”

父亲心里一虚，连连摇头。母亲依然微笑的看着他对他说：“嗯，我也相信你。只要不做坏事，心里踏实，日子一样好过。”夜深后，一家人入睡了，整个村子也安静了下来，只剩下远处路边草丛里稀疏的虫鸣。

先是一阵闷热的感觉，再有强烈的想咳嗽的感觉。父亲被憋醒了，家中竟是不知为何起了火，水源很远，现在只能逃出去了，他潜意识里决定先救女儿，用力晃了几下妻子，然后冲去女儿房间背起她就往外面的空地跑，放下后又马上转身回屋里背起依然没醒的妻子。

沉甸甸的重量使他脚步有些不平衡，但他依然不放弃，往外走着，木质的屋子似乎快要撑不住了，就在他从一根横梁底下走过时，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他似乎是愣住了一下，或许是因为吸入了太多烟？他不知道，稳住脚步走出下一步时，横梁烧断了边掉了下来重重的把背上的妻子砸到了地上压住。他也失去了意识，昏了过去。。。

后来据说，女儿和父亲只是吸了些烟，被医生照顾了几天后便好转了一些，母亲则是被压在房梁下硬生生烧死了。如果，如果当时我能再快一点点，她就不会有事了！

这件事情父女二人花了很长时间才走出来，他们也搬去了城里住，每天白天，父亲会回村里边上的山上之前买的地里干活，但从不去以前他们家的那块地。

日子似乎又回复了往日的宁静，除了女儿有时会提起城里的亲戚，父亲总是搪塞她说现在已经没有一起合作了，过段时间有空再带她去。

时间过的很快，女儿来到了十六岁这一年。她告诉父亲自己要出去找工作，不能总是只在家里做一些杂物和晚饭，她不想要父亲一个人辛苦，父亲很欣慰，答应了她。

没有上学以及参军且是无能力者的她，想找一份工作，谈何容易，这天找了快一天依然没有进展，但遇到了小时候曾经在她开垦完回来的路上欺负她的三个人，知道了女儿的情况后，告诉他可以给她推荐工作，女儿心地善良，没有多想，便是和三个人出了城往西南去。

下午，回到家的父亲不见女儿踪影，本不担心，但被人告知女儿和三个人出了城，一下就乱了神，马不停蹄的一路追一路问的出了城门。

来到森林找了一大圈，在森林边缘的悬崖处看见了四人，女儿的衣服都被扯了好几条布下来，这下作为一个父亲哪里能忍，红着眼冲向了三人。

见这位父亲真的是起了杀心，他们只想拖住时间快跑，推了一把女儿，就从边上溜之大吉，父亲果然也没有追上来，不是因为不想教训这群劣徒，而是看见了自己女儿为了站稳后退了几步，但终究还是不小心摔下了悬崖。

几乎是扑到悬崖边，他看见了女儿正死死的抓着一根枯枝，伸长了手，只差一点点！女儿的手似乎快抓不住了，只差一点点了！枯枝仿佛生命也被这重量摧残得快带走了，只差一点点了！

就在快要碰到女儿时，那个似曾相识的感觉又来了，下一刻等他回过神时，女儿已经松开了手掉下去了一大截，眼中渴求生命的挤出了最后的几滴泪，随后心脏便被这坠落的压迫感压得几乎快停止呼吸，发不出声的掉下去不见了。

自此之后，城里多了一个从白天到黑夜都在酒馆角落喝到吐，吐了睡，睡醒又接着喝的男人。空间口袋里已经一分钱都倒不出来了，后来就又当掉了口袋，接着喝。

再后来，田里的庄家没管，死了，身上的钱没了，被赶出了店，甚至不敢走去那条曾经让他乱花渐欲迷人眼的街，连见小芳的资格都没有了。

如今骨瘦如柴的他，在凌晨又来到了当初遇见那个神秘人的教堂。他跪着，等待着死亡的降临，一样的景色一点没变，微光撒了进来，那个身影居然又出现了。

他恨不得冲上去撕碎了他，但已经只剩动动嘴皮子的劲了。“交易吗？三秒钟，一金币。”“你这根本不是让我生命短三秒，而是在我最重要的时刻失去时间。”“你很聪明，竟然可以发现。”神秘人似乎露出了一丝微笑。

“我已经没什么可以失去的了，来吧交换吧。”

“真的吗？”“那你觉得我在开玩笑吗？”

“你并不是没什么可以失去的，而是被你的私欲蒙蔽了双眼。”

“你在胡说什么！？你闭嘴！做不做交易了！”

“亲爱的顾客请别动怒，我还是想要一个表达自己观点的机会。”

“。。。。。。”

“在你拿到那么多钱后，你只拿出一部分，补贴家里，大部分都被你拿去挥霍了，准确的说，那是真的有钱人会做的，而你只是拥有一个金币的普通人而已。你一直在暗示自己，自己只拿一点点钱给家里是怕被发现，那么你拿那么多钱花在外面的理由又是什么呢？”

“。。。。。。”

“在你的妻子死后，你本可以和女儿开始新生活，而你也确实每天辛勤的种田，刚开始而已。连最后的几个银币，你都忍不住花在了那个叫小芳的姑娘身上，临走时还顾着面子，看着口袋里剩下的几个铜币说今天钱没带够而已。你知道那个小芳怎么想的吗？”

“噢，不，我应该先说的，她的真名不叫小芳，她本不过是个丑陋的人，但是那个领头的妈妈你应该认识吧，对，总是很热情的给你介绍不同的姑娘，她的能力是在短时间内改变一个人的样貌。所以，你每天朝思暮想的不过是个丑女。”

“。。。。。。”

“等等，说道朝思暮想，我记起来了，火灾，那场火灾，你们家明明是大部分为木质的，你却硬要面子学着地主家造一个火炉，我承认，冬天的时候是很棒，一点点的柴木，就能有那温暖的火光。但是，但是我亲爱的顾客，就连那一天，你都想着小芳，把易燃品留在了火炉旁，要我提醒你是什么吗？看着你的眼神我可真不敢说，不过现在，想起来是谁的错了吗？”

父亲用充满血丝的眼睛盯神秘人。

“我们还是聊一点愉快的话题吧，讲讲你的女儿如何？我敢说，那是我见过的最懂事的女孩子，没有之一。在搬去城里后每天都把家里打扫的一尘不染，饭菜也会一直改进，做得香甜可口，可惜，她太天真了，信了那三个小混蛋的话。我要是在现场我也会忍不住揍他们的，更可惜的是，那天她的父亲居然把收割的粮食没带回家而是拿去卖了，到酒馆里边独自小酌，就连跑去城外找女儿的脚步都有点跌跌撞撞的。我甚至有点相信，没有少了的那一秒，你也救不到她。”

“啊啊啊啊！”父亲用力的砸着地板。

“我可以保证，我的亲爱顾客，你是从第一次进城后才变得如此贪婪丑陋吗？在更早以前，用银币打脸借你牛的家伙的时候吗？不是，还要再早，早到你的女儿没有出生，早到你和你的妻子刚成家。”

“那个时候，你们家每年都有余粮，最开始妻子商量着酿成就卖掉，你却不同意，你连坚持一年，一点点苦的精神都没有，明明攒一些钱，就可以买更多的地，就可以买牛，慢慢富裕，但你却毫不关心，你只想着自己苟且活着可以有小小的满足，一点都不思进取，所以你们家从来就没有攒下来钱，你的贪婪和懒惰在一开始就已经暴露了。”

“你是谁？”

“亲爱的顾客，我是谁并不重要，”神秘人拉下了兜帽，他的皮肤完全是红色的，满嘴的獠牙，大又圆的眼睛，额头的两侧还有类似山羊的小角。

“我再确认一次，你要进行交易吗？三秒钟时间，一金币。”

父亲死灰的眼里像是又重燃起了什么希望，他看着眼前的人露出了一丝笑。

“我知道，就连此刻，我已经说了那么多，你都在骗自己，自己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的了，但那是你的想法你的选择，我无权干涉，另外，上次还有一秒钟没有结清，所以这次你会失去四秒钟。钱已经在你城中房间的床上了，一百枚银币。”

父亲跪着转过身，想要站起来，但他已经没有力气了，所以只能一点点的爬向教堂门口，第一次，他感受到了自己离死亡那么近，就连那时候在救妻子时都没有，妻子？算了，已经不在的人花多少心思不都在浪费时间，马上就可以见道小芳了！

一点，又一点，他没有回头看的力气，但他感觉，那个恶魔，就在他身后跟着她，仿佛要等着他的生命一点点流逝，然后再收走他的灵魂。这次，这次不会了，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就算小芳没了，自己还可以换，自己现在有普通人一辈子挣不到的钱，还有喝不完的酒，就算钱花完了，再三秒，又有一金币了。

真的快到极限了，他不知道爬了多久，只感觉意识已经快模糊了，已经可以听到教堂后院的鸡叫了，晨光到来了，他甚至听到了远处的脚步声，是教堂的教父要来做清晨的教堂打扫了。

就差一小段，自己就可以爬到门口了，但是，在那一刻，熟悉的感觉出现了，他只能在自己心中狂喊着不，咒骂着恶魔。

滴答，滴答。。。

四秒钟过去了。没关系，自己还一丝尚存，门马上要被打开了，自己只要被发现了，就会得救。

“诶，昨天教主说了那么多鸡要注意喂，别有的吃饱了有的没有，蛋也要注意收，我还是先去把那个搞定了再打扫把，不然晚点村民都来了我不在教堂里不打好。”门口的人自言自语着，脚步声渐行渐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