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昏已至,漫天夕阳垂于两人身后。虽说不惧风餐饮露,但有个床铺热饭总是好的,于是二人不再肆意驰骋,而是走上了官道,想要去最近有客栈之处。
官道之上,自是来往繁多,推车挑担的百姓,车马衔接的商队,两人不便骑马,于是牵马而行。
“这位老丈,打听一下,附近可有住宿之地?”赵隶向一侧挑担老者恭敬问道。
那老者也是寻常百姓,见问话这汉子牵着高头大马,腰侧还悬剑,顿时一慌,是武者游侠儿?但见这汉子确无歹意后,这才咧嘴笑了笑,缺了门牙的嘴十分滑稽,“往前嘞,沿着官道走上几里,有个青山镇,里面有客栈嘞。”
得到消息,赵隶微微一笑,“多谢老丈。”
一辈子甚少听到别人说谢字的老者赶忙摆手,急得面红耳赤有些说不出话,但赵隶知道,他是想说不用谢。于是也不再停留使他难堪,笑了笑与秦广义并肩离去。
站在原地的挑担老者,满是干枯褶皱的脸皮挤在一起,笑得牙不见眼,嘴里嘟囔着“这后生客气个啥嘞,不像个游侠,倒像个公子书生……不对不对,书生白白净净嘞,他不像……”
这话倒是把前行的秦广义赵隶两人惹笑了,身为他俩这般武者,莫说身后几步的嘟囔,便是三丈以内的风吹草动都能尽皆察觉。
“师父,我不像武者吗?那武者该怎么问话?”赵隶压低声音,笑着道。
秦广义也来了兴致,故作凶恶道“你该这样去问,老头!那里有喝酒吃肉睡觉的地方!快快说来,慢了就砍了你!”
一言说罢,两人纷纷大笑起来。
欢声笑语又行了几里,果然看到前处有一片房舍,普通小镇,自是没有城墙,但看着一侧竖着青山镇的石碑,二人也是知道到了地方。
虽是小镇,但该有的仍是有,进镇的路上有着一道关卡,几个闲散衙役,没精打采的看着来往百姓,普通麻布百姓就直接放行,遇到商队才会上前盘问收取关税。
连镇都开始收税了?赵隶自问也曾读过楚律,知道非县城以上,不许设立关卡,更不许私收关税。可眼前这一幕,赵隶也不傻,当然知道是怎么回事,不过他也只是眉头微微皱了皱,让他去管?你真当他是白龙鱼服下来探查民情的太子爷?
两人沉默不语,跟着一支商队之后,缓缓行进。
“呦,这不是郭大掌柜嘛,怎地,去进货回来了?”
“曹头,是啊,是啊,刚回来。在县城出了岔子,耽搁了……”
“嗯……装的是什么啊?我得查看查看。”说着,貌似为首的那个曹姓衙役,就要上前查看。
那郭姓掌柜连忙上前,陪笑道“都是些店里的用货,那值得曹头去查。”说着一只手递过去一个鼓鼓囊囊的荷包。心中暗骂:这王八犊子!又找这个由头!
可又不能任他翻弄,那次翻弄不是让他的货物损坏些许,还有连拿带揣。
那曹姓衙役也只是装个样子,接过荷包轻轻一掂,顿时满意。有空可以去找县里的翠红玩两宿了。想到这,这曹头心中一片火热,眉眼开笑,挥挥手道“跟郭掌柜开个玩笑,兄弟哪能不识趣去翻你的货物?这不打弟兄们的脸嘛,行了行了,你走吧。”
“告辞告辞。”郭掌柜赶忙指挥商队进镇。
那曹衙役从荷包中抓出一些铜钱,分与其他衙役,“哥几个拿着,买点酒喝。”
“谢曹头!”
“曹头仗义!”
其他衙役见了实惠,纷纷笑着恭维。
这一切,皆被后面的赵隶与秦广义看在眼里。
两人没有答话,缓步向前走着。
走到衙役身前时,也没几个衙役过来,毕竟像他们这种游侠武者,身上穷酸的没几个大子不说,还带着兵刃会武,一不小心惹上那种愣头青,挂伤是小,丢了命可就不值当了。虽说这样以后,那武者游侠下场势必很惨,但自己小命还得自己珍重不是。
但是曹姓衙役却一眼就看到秦广义赵隶二人身后的骏马。乖乖嘞,曹衙役心中暗惊。以前随县太爷前往郡城,曾看到过一贵人骑着骏马驰过,听人说那匹马就值百两!而现在这二人身后的骏马比那日所见,更为雄壮!那该是多少?二百两?见识浅短的他用那可怜的见识在心中暗暗盘算。
这要是让秦广义知道,少不得一顿教训,二百两?千两还差不多!还得是黄金!
财帛动人心,哪怕明看到这二人腰挂铁剑,衣衫鼓鼓囊囊,但还是止不住心中的贪欲,于是心中一突,上前大喝道“来人止步!县太爷有令,全县征集马匹用以剿匪!你二人速速把身后之马拿来,日后去县衙领赏。”
领个屁赏!在场无论是谁,心中皆是一骂。
其他衙役也不是蠢蛋,见自己头头这么说,自然知道想干什么,再说对方就两人,自己这边有七八号汉子,腰间的大刀也不是吃素的,再说武者游侠无故动武,伤及百姓,当斩首!与朝廷官衙械斗,罪及三族!这可不是空话,而是实打实的铁律。往年死在这上面的江湖武夫不知几凡。
想通以后,这群衙役更是自信,纷纷围上去,右手按刀凝视,大有一言不合便拔刀相助个锤子……是拔刀夺马的架势。
赵隶见此,险些气笑,这群人当真无耻!于是指向西方,怒喝道“京城离此不过百里!我倒要问问,在这京畿重地,天子脚下,哪来的匪徒?”
这可不是虚言,莫说京畿附近,便是整个冀州,都从无听说有过匪患,游侠武者亦是比其他州郡要少。庙堂上的诸公虽说夺权,可该办的事,也不曾拉下,要不然大楚早就烽烟四起。
“你!你!”那曹姓衙役被这么一驳,顿时恼怒。拔刀就要示威。
却见赵隶盯着这衙役要拔刀手,沉声喝道“刀出鞘,人头落地!汝信否?!”
曹姓衙役被赵隶的目光,盯得浑身一颤,手在刀把上,是拔也不是,不拔也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