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见叫云川的斗篷女子只是点了点头,并没有说话,而是将肩上之人轻轻放了下来,然后用手穿过那千曲郡主的腰间,让她靠立在自己身上。
而另一只手抬起来在千曲郡主的后颈处轻点两下,千曲郡主悠悠醒来。
不厌走过去,托住了千曲郡主另一侧,待郡主神志有些清醒了,才在她耳边轻轻唤道。
“千曲,是我。”
千曲郡主闻声,原本冷冰冰的脸上顿时有了色彩,几滴眼泪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至唇角。
不厌伸手,提她擦拭一番。
“没事了。”
千曲郡主弱弱的嗯了一声,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只是笑容并没有停留多久,便又恢复了冷冰冰的模样。
因为她发现了身边还有其他的人,或认识,或不认识。
楚小安只是注意到,这千曲郡主的视线在朱洛身上多停留了一下,又在自己身上多停留了一下,却没有任何交流。
“千曲,小安要问你几句话,你如实回答。”
不厌用眼神指了指楚小安,与不厌交代着。
见自己最疼爱的小徒弟竟然直接忽视了他,偏向着那个姓楚的臭小子,风老头心里更不舒服了,但是不舒服也没有办法,总不能自己这么大辈分了,要放下身价与一个小孩去争些什么。
所以即使心中不爽,风老头也忍下了。
只是待有机会了,再好好收拾收拾这小子。
见郡主冲自己点了点头表示同意,楚小安便指着天成坊的修坊事问道。
“郡主,可认得此人?”
郡主皱着眉毛反复上下打量着这位修坊事,直到看的修坊事脸色有些不自然,开始躲避千曲郡主的目光,才停下来回应道。
“未曾见过,也不认识。”
“那郡主曾经可与天成坊有过矛盾?”
楚小安又问。
见楚小安提到天成坊,郡主眉毛顿时舒展开来,如实道来。
“去年阳月,我欲囤兵甲,纳异士,起兵清君侧。后找寻了黑城天成坊,花费了大量金银定制活金弩、湮石制器,原本约定腊月交付。然而交付当日,天成坊竟告知我未准备妥当,无法按期交付。”
“今年正月,我再三催促天成坊交货,然而天成坊与我一拖再拖。我便要求天成坊退还定金,撤销订单,我另寻他处。然而天成坊竟说我毁约,不会退还定金。”
“原以为这天成坊有口皆碑,从不在势力之争中站队,只负责收钱贩货,谁能料想这天成坊吃定了我暗中囤兵甲不敢声张,便白白吞了我一笔钱财,耍了无赖。”
千曲郡主说到这,脸上多了几分怒色,不屑的看着那修坊事。
“于是我暗中处理了黑城天成坊两个坊事,六个坊生,取回了我的钱财。现在想想,三十余坊生,我只取了六人性命,着实手软了。否则也不会有杏月我事发逃亡,天成坊参与追杀的事情了。”
千曲郡主说的很多,也很明白。
事因全在天成坊拿钱不办事,而今日天成坊不惜得罪礼国公抢拍这郡主,说是私人恩怨意图报复,也合情合理。
只是那修坊事听罢却不干了。
“我天成坊立坊三百余年,如今分号五十三家,所工之物样样优质,每年交付近千订单,客无一不满。郡主那批订单我也曾调阅过,对于天成坊来说也不是什么大单,又怎会为了区区一单,而毁了天成坊三百余年立起来的牌子。”
修坊事愤愤不平,将其中缘由说了出来。
“我所知真实情况,是郡主只给了定金,不补齐尾款就想取走货物。黑城两位坊事不允,郡主便夜里下了黑手,不但杀害我天成坊八人,还将我黑城天成坊内活金弩,湮石工器防具洗劫一空。我坊主事后知晓大怒,找寻郡主理论,却被郡主诬陷追杀,实乃过分。”
见那修坊事说的理直气壮,竟让众人一时间不知谁真谁伪。
楚小安想了想,忽然话题一转,又向千曲郡主问道。
“不知郡主,与这礼国公是否也有过矛盾?”
“礼国公?”
千曲郡主低头思索片刻,摇了摇头。
“未曾有过过节,我知他是礼国守护,但从未与他有过交集,也未曾与有相关之人有过交集。”
“郡主,你说谎了。”
修坊事的声音让千曲郡主的神色不太自然了,在众人的注视下,修坊事眯着眼盯着千曲郡主。
“郡主怕不是忘记了,在杏月末,郡主在雪国边境,曾有人暗中助力,让雪国追兵与我们天成坊之间起了疑,而郡主也得了机会,一口气逃到了礼国境内。”
“我们天成坊可是暗中调查过,帮助郡主的那个人,可是礼国公的人。”
修坊事几句话,顿时让事件更朴素迷离起来。
千曲郡主没有反驳,也没有承认,只是神情复杂的立在那里,似乎在想些什么。
“小子,现在你怎么看?”
风老头将楚小安从思绪中拉扯出来。
“叶家三少爷的事,千曲郡主与天成坊的事,千曲郡主与礼国公的事,还有那个贩了消息之人的事,虽然看似相互并不都是有干系的,但是我总觉得这些事,都被关联着。”
楚小安头有些疼,直觉告诉他,这些事之间一定有关联,但是他没有线索,也没有证据。
“你觉得?”风老头一挑眉。
“师傅,小安的直觉一直都很准的。”
不厌突然插了进来为楚小安说了一句话,顿时让风老头心中更不愉快了。
想这乖徒弟从来对自己都是毕恭毕敬,今日却屡屡为了维护这小子,惹自己不高兴。
想到这,风老头心中再次不爽,于是将憋了许久的怒气一股脑的撒到了叶愚与朱洛头上。
“老夫今日不管你们这些瓜瓜枣枣,老夫现在只问,这断刀,今日究竟算给了谁?”
刚说到这,又摆摆手愤愤道:“也别这么麻烦了,不管是给你叶家小子,还是……”
“不对,这小子既与我徒儿是亲人,也算我自己人,他的就是我的。”
风老头不爽的看了楚小安一眼,然后又看向叶愚。
“叶家小子,今日就看你了,如果东西给我家这小子,我自会找他要。若这东西是你拿了去,老夫可是要抢的,你知道该怎么办了吧。”
说罢风老头瞪大了眼镜盯着叶愚,满脸凶神恶煞。
叶愚尴尬的拭去额头的汗,连忙冲着风老头行了个礼。
“既然风前辈想要,晚辈退出便是。”
说罢又向朱洛打了个招呼,向何监事与毕监事行了个礼,最后又与其他人道了个别,匆匆离开了这摘星楼。
“小子,这东西你得给我。”
风老头也没有理会叶愚的匆忙告别,而是将手重重的放在了楚小安肩膀上,一下一下的拍着。
“你也别一张不情愿的脸,这东西你还没有能力保管,为了避免老夫再次为了这东西东奔西跑的,老夫决定先替你保管一阵子,什么时候有实力了,什么时候我让人带给你。”
原本风老头是不准备拿走断刀后再给楚小安的,毕竟不爽他很久了,但是想起自己乖徒儿与这小子的感情,也不能腆着脸与一个自家小辈抢东西。
再一想,反正这小子算自家人,自己想要的时候也可以随时收回来。
见楚小安没有拒绝,风老头自当他同意了,于是自顾自的从方先生手中拿过那把无名断刀,又招呼了一下云川。
“不厌,剩下的事情你自己处理,十五日后到叶家庄来。”
“花丫头,不对,是朱家丫头。”
风老头刚走到门口,却忽然停下来。
“今日老夫脾气大了些,对你不住,勿要心里去。”
见风老头突然的道歉,倒是让朱洛一时不适,毕竟以花老头的脾气,即便真的做错了什么,也不会承认的。
今日的事发生的突然,结束的也突然,朱洛觉得心中有些乱。
“朱贵这老东西真的走了,如今朱家就剩你一个了,好好活着。”
风老头说罢,便轻叹一声,终于踏出了这摘星楼。
“丫头,你朱家毕竟与我有些恩惠,老夫欠你一个人情。”
声音与背影都不见了,虽是安慰的话,却让朱洛心里更低落了。
朱洛没说话,只是向何监事与毕监事行了一礼,待两位监事离去,便用复杂的眼神看了两眼楚小安,自顾自的上了楼。
而那个修坊事,也了冷冷的哼了一声,草草离去。
“小安,我与千曲先去外院,你晚些时候来寻我们。”
不厌自是知道今日了了散场,他与这楼主还会有些话说,便先带着情绪未定的郡主先下了楼前往外院。
楚小安也踱着步子上了楼,却没有留意到还立在那里的方先生,背着手,垂着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只是在楚小安从楼梯上消失的时候,方先生嘴角微微动了动,也消失不见了。
回到了那间房,朱洛又回到了楚小安初次见到她时的样子,只是双手捧着早已冷掉茶杯,看着那或沉或浮或不定的杯中物,眼中的星辰闪烁着暗淡的光。
楚小安落座,朱洛开口。
“明日动身,我们去白玉集。”
楚小安点点头,朱洛将女侍唤进来,女侍将一个钱袋放在桌上退了出去。
“这是他答应你的十九两银。”
朱洛将钱袋轻轻推到楚小安面前,楚小安想也没想,抓起钱袋放入怀中。
“金窟是你的,他给你的,你得要。”
朱洛忽然睁大了眼,盯着楚小安,星辰又亮了几分。
“如果你觉得我朱家的金窟对你来说毫无兴趣,那你也可以给别人,我想他一定觉得失望的。”
还未等楚小安回些什么,朱洛继续说着。
“即便你想赠与他人,也必须先得到金窟。钱袋中有第一把钥匙的线索,拿到第一把,才会有下一把的线索,七把钥匙在手,金窟自会打开。”
“金窟里有什么?”
楚小安终于有些好奇了,毕竟这样得到金窟的方式,像极了话本中寻找传说中的宝藏。
“还以为你真的没有兴趣。”
朱洛终于轻轻笑了,先前压抑的情绪一扫而尽。
“金窟里除了金银财宝,其他什么都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