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云川十分肯定,他不是楚小安。
他只不过是长了一张楚小安的脸。
大地再次颤抖起来。
布衣相、遮雨、朱洛、复,还有荃目光终于被拉扯到了这里。
那把断刀所插入的地方,土地慢慢翻起。
好像地下有什么巨大的活物,正在努力的破土而出。
颤抖越来越剧烈,让人不得不强行稳住了身子。
他们看到了,有一个东西,从土里冒了出来。
看上去。
这似乎是一座塔……
复忽然失态的大叫一声,强行破开了一道光,逃回了天上。
布衣相看着这座塔,神色凝重。
朱洛看着这座塔,虽然她也很惊讶,但又像是看到了朱贵又活过来了一样,忽然一笑。
这座塔,如雨后的春笋,疯狂的成长着。
直到长出约百丈高,才停了下来。
只是这座塔,似乎没有门。
那个长着楚小安相貌的人,早已不见了。
云川也消失了,带着小追,不知去往何处。
除了云川和小追,没有人看到那个人。
当然,也没有人在意云川与小追的消失。
毕竟那座突然从地底长出来的塔,将他们的目光紧紧地吸在了上面。
朱洛只觉得,虽然今日意外频频,却总算是达成了目标。
甚至,塔都出现了。
在朱贵留下来的资料里,塔,是一个重要的东西。
“你懂了?”
遮雨忽然问她。
她点点头,眼神无比坚定。
她终于懂了,懂了自己的爷爷留下来的局。
遮雨也离开了。
布衣相肩头依旧扛着那个复的侍从,看了看朱洛,道了一句。
“好好活着。”
好好活着。
尽管事情并没有完美收场,那些隐藏在后面的人,那些参与进来的人,那些不知道在算计着什么的人。
但是她还是笑了,一如朱贵所愿。
全新的世界,开启了。
一切,都是为了好好活着。
只是一个熟悉的声音,将她拉回了现实。
“老姐。”
循着声音,朱洛看到了楚小刀。
他浑身散发着强烈的光,眼中闪耀着比她还要繁多的星辰。
而在他的额头上,有一枚印记,淡淡的吉金色,时不时有流光划过。
天工坊的墨坊主,与天成坊的花坊主,跟在他的身后。
再之后,是六名十分虚弱的化域境老东西。
不远处,周上人静静地立在那里,仰着头,望着天。
而他的身上,正在散发出一股死寂的味道。
“通道关闭了,他回不去了。”
荃来到朱洛身旁,表情复杂的看着周上人。
对于天人来说,没有办法回到天上,在凡间,将会受天地律理的规则约束。
天人独有的气息将会很快消散,而天人,就会堕落为一个凡人。
“老姐,我要上天了。”
楚小刀眼中掩饰不住的欣喜,只是不知道为什么,高兴地眼泪都流了出来。
一道看不见的规则,打在了他身上,意图将他向天空中拉扯。
他知道,他要上天了,他做到了朱贵没有做到的事情。
对于凡间,他本没有一丝的留念。
只是在这最后,他的心中竟生起了一丝对朱洛的愧疚。
看着缓缓升上天空的楚小刀,朱洛开始惊慌起来。
她不知道该怎么办,甚至忘记了呼喊,一股无形的力量,遏制住了情绪的爆发。
她就那样,眼睁睁的看着楚小刀,渐行渐远,消失在天空的尽头。
明明还是风雪交加的天气,偏偏被照出了一条干净的通道。
阳光洒了下来,将两位坊主与六个化域境老东西照在里面。
他们,也开始升向天空。
当然,他们心中,只有无限的欣喜与希冀。
“你们这些强盗!”
“你们这些贼!”
“楚寻生你这个王八蛋!!!”
周上人忽然发疯似得叫喊起来。
只是他口中的楚寻生,又是谁?
朱洛不知道,但荃是知道的。
她难以置信的睁大了眼睛,难道这一切,真的都是他的局?
这很让人难以置信,但此时此刻,她又不得不偏向于这种可能。
她需要尽快将这个可能性,汇报给自己的主人。
于是在朱洛未有所察觉的时候,荃也消失了。
朱洛看着周上人,像是看到了一条落魄的狗。
他已经没有了先前的盛气凌人,也没有了天人该有的光彩夺目,剩下的,就像是一个失意而颓废的中年,如此不堪。
天人堕落,她是没有见过的,更无从想象。
她不知道这个周上人还要遭受些什么,但她已经无心看下去了。
她离开了,她要去朱贵的坟前,好好诉说一番。
直到她的身影消失许久,从塔中,忽然飘出了一个影子,飘到了周上人上空,居高临下的看着他。
忽然,影子笑了。
他伸手,周上人的身体便不由自主的浮了起来。
“你!……”
周上人惊恐的张开口,刚刚发出了一个声音,便被影子手指凌空一弹,击晕过去。
影子再次飘回了塔中,而周上人,也跟着飘进去了。
一晃便是数十日
正月十五,上元节。
星光暗淡,彩灯炫彩。
月色朦胧,宛如梦境。
月光、星光、灯光,交织在一起,照在了薛六子棕色皮甲上,涂上了一层又一层难看的晕染。
薛六子脸色也很难看。
上元佳节,这临江县发生了盗窃。
临江县哪天没有发生过盗窃呢,可偏偏今日清晨,被盗窃的是县公主家。
若是小偷小摸还则罢了,偏偏这丢失的,是国主赏赐下来的琉璃珠。
这琉璃珠,可是海外异士不远漂泊万里贡献来的,一共才五颗。这县公主偶然受了恩宠,得了一颗,便月月供奉。
谁知今日上元佳节,竟被人偷了去。
现在满县城,都在挨家挨户的调查,从白日调查到傍晚,一点消息都没有。
这整整一日没有进食,夜晚天又凉,薛六子真的想找个僻境的地方躲起来,好好歇一歇。
然而看看时辰,再过一个时辰,还要回去应个卯。
于是他又硬着头皮,敲响了这条街最后一户人家的门。
连续敲了三遍,都无人应。
怕不是一家子都出去看灯去了。
薛六子刚要离去,却忽然听到院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便连忙又转回了身。
门开了,是一个乖巧惹人怜爱的小丫头。
看年纪,倒是比他家闺女大一些。身上衣着说不出的合身,虽不名贵,却也是十分得体。
这宅子看上去虽小,但相比这家人倒也还算富裕。
这让他十分羡慕,毕竟他这种当差跑腿的,和寻常人的收入也差不了多少。
同僚们许多都开始赚一些不当钱财,虽然薛六子手上是一直拒绝的,但他心里是不抵触的。
谁又不想过的好一些呢。
但自己当差快满十年了,马上就可以再往上爬一下了,他这两年过的十分谨慎,毕竟不可能因为一点点贪心,便毁了十年的辛勤努力。
“官爷有事?”
小丫头扶着门,歪着脑袋看着他,手中,还捏着一个巴掌大的玩具灯笼。
“丫头,家里大人可在?官爷要问些事情。”
薛六子语气和蔼的问道。
“官爷稍等片刻,小追这就去叫白姐姐。”
原来这小丫头叫小追,还真是一个好听的名字。哪像自己家丫头,愣是被老爷子给起了个名字叫二秀。
二秀,薛二秀,这哪里是一个姑娘家该有的名字。
在薛六子心中牢骚的时候,从里面又走出一个人。
这是一个让他眼前一亮的女人,英气飒爽,非常别致。
见惯了那些日日涂脂抹粉的娘们,突然见到这样的女人,薛六子觉得今日一天累积下来的怨气,统统都消散了。
“官爷,上元安康。”
薛六子连忙回了一礼,然后感觉自己的嘴皮子都不利索了。
“那个,姑娘,城里今日遭了贼,奉公……奉公来例行公事检查一下,可否,行个方便?”
那姑娘倒是通情达理,笑应了一下,便让了个身子请他进去。
这宅子就是个普通人家的宅子,只是这上元佳节,院子里显得有些冷清。
那姑娘一面将他向里面引,一面低声解释着。
“舍弟生病多日了,今日多服了些药早早地睡了,虽是过节,我却不能安心出去玩耍。”
薛六子听她这样说,不禁心中暗暗称赞起来。
但例行公事,该走的流程他还是不能懈怠的。
检查完各个房间后,在看到床铺上熟睡着满脸病色的少年时,他小心翼翼的退了出来。
“这大过节的,街上也不安全,待在家中,倒也清净。”
他一面向外走着,一面又给女子介绍了两个靠谱的大夫,说了些安慰的话,便出了大门。
那女子与小丫头道了声谢,大门缓缓关闭。
薛六子此时心情非常愉悦,虽然心里觉得自己当差快十年了,倒是没有见过这县城中还有如此奇女子。但是又自觉给自己脑补了个借口,将自己骗了过去。
或许是这些日子才搬来的吧。
然后又心中暗暗决定,日后要多来这条街巡视才好。
只是他又哪里知道,大门关闭之后,一道身影从房顶轻轻跃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