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时辰后,秋红翎终于接受了这个事实。
但是她依旧要向老鱼汇报这里发生的事情。
当她决定待在楚小安身旁,等待老鱼回复的同时,暂时帮助他借用鸽子楼的资源去寻找不厌时,楚小安自然是十分开心的。
于是他又决定,将燕岚的一些事情告诉了秋红翎,只是隐去了其中关于那把刀的事情。
他需要借秋红翎的手,将燕岚也顺便调查清楚。
“对了,西区就不要再回去了,我让人守在那里,等你朋友回来了,便带他到这里来。”
他觉得这样可以,便点点头,任她安排。
鲁十回来还需要一些时间,而趁着这个功夫,秋红翎在并不是很信任的情况下,告知了他一些关于凉城最近几日发生的变故。
之所以突然西区被隔离,是因为从外面逃亡进来的难民中,有人成为了感染者,而值班的守卫工作疏忽,导致没有及时发现,最终感染扩散,从一宅变成了一街,随后又扩大为这个西区。
凉城的大夫已经不够用了,救治速度不急感染速度。
最终守卫军决定,将两名快要失心的感染者,斩杀焚烧。
奈何沟通不畅,险些让其他感染者暴动。
如今答应了给隔离区的百姓免粮钱、免药钱,才平息了众怒。
但是种种迹象表现出,是有人在煽动情绪搞事情。然而矛头最终指向何人,还没有着落。
如今隔离区的那些人,感染加重的速度,远超过被医治的速度,恐怕用不了多久,在这里,就要发生一些不好的事情了。
若是这隔离区的百姓,只是外面流亡而来的难民也就好办了,偏偏最初的混居不治理,导致现在这些被感染者中,有两成都是凉城百姓。
如今城中各方势力对于隔离区的意见不一致,交涉了几日,不见结果。
若再这样僵持下去,恐怕守卫军就要采取强制措施了。
“你在这凉城待了几日?”
“有十日了。”
“可有见到一些生面孔?”
“这凉城,每日都有生面孔。”
秋红翎知道楚小安这样问,是想打听消息,于是让他说的再细一些。
“一队人,最少有四个,手上应该都有指环,如果有携带武器,应该是爪刃类。”
他想了想,又补充道:“情绪上,应该并不是很稳定。如果看他们的眼睛,或许还可以看到泛着红。”
他是按照张队长的模样特征来描述的,虽然不确定那四个追杀不厌的人是否也是这副模样,但实在没有其他线索了。
秋红翎想了想,便从身上摸出了一个极小的哨子,塞入口吹了起来。
楚小安听不到哨子的声音,但是他记得在梦中,这哨子是搭配一个可以入耳的事物来接收声音的。
而声音,是吹给外面的钉子的。
过了一会,她从口中取出哨子,刚要包在一个帕子里收了起来,忽然又停下来,问道。
“你要找的人,是什么特征?”
楚小安又将不厌与云川的样貌衣着特征告诉了她,她又吹了一小段信息传了出去。
“今天傍晚前,应该就有消息了。”
对于他来说,这已经是一个好消息了。
毕竟如果没有秋红翎的帮助,仅凭他与鲁十,还不知道要费多少功夫才能有线索。
倒不是他信不过鲁十,毕竟当日鲁十的那个誓言似乎是个很神圣的,他只是担心刚死里逃生的鲁十,恢复到该有的样子,还需要一些时间。
“对了,我还想问一些一年前永安城发生的事情。”
他一直惦记着梦中那个不知道是真实还是虚假的经历,他想从秋红翎口中获得一些有用的信息。
然而秋红翎拒绝了。
“一年前的确发生了许多事情,但是我一直在修养,知道的并不多,家里对那段时间的事情也都禁了言。莫说我不知道,就算我是知道的,我也不能告诉你,你还不能让我信任。”
话已经说得很直白了,楚小安便不再自讨无趣。
随后他从刚才的话中捕捉到了一些东西,连忙又问道。
“你是不是一直在养伤?”
秋红翎疑惑的看着他,微微点了点头。
“怎么受的伤?”
他又追问。
秋红翎盯着他看了一会,没有开口。
“是不是和花满山的一场比斗。”
话说出口,楚小安从她闪过一丝慌乱的眼神中读到了想要的答案。
“在你们比斗之前,你是不是在护送什么?”
他又追问着,但这一次却看到秋红翎很果断的摇了摇头。
“你知道我的事情,但我对你的一无所知,所以现在开始,我决定不再与你聊这些事情。”
楚小安苦笑道,“我只是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告诉你,即便告诉你了,多半你也是觉得我在说些荒唐话。”
“虽然我也很好奇,但没有收到老鱼的回信前,我还是决定不问你了。”
秋红翎最上说的轻松,但语气中还是夹杂着些许烦躁。
既然现在不是用来沟通的好时候,楚小安便决定,等待鲁十回来的这段时间,先入个境。
“我要先入个境,你护我一下。”
在秋红翎的目瞪口呆之下,他真的开始端坐在地上,修起律来。
说修律便修律,说入境便入了境。
倒是没有用多少时间,楚小安便入了点识,身体开始接受天地律理的洗礼,感知着炁的流动。
在秋红翎无比震惊的情绪下,楚小安就这样入了点识境。
然而还不够,楚小安自然知道,点识只是一个门槛,若想回到“僻境”内,至少要达到凝炁境。
但是他仍旧想去试一试。
然后他便来到了“刀鞘”中,一切如旧。
“经世”正安安静静的竖在那里,等待着自己的回归。
此时的自己,已经可以感知到这片空间内仿佛粘稠的液体一样缓缓流动的炁。
他忽然发现,似乎在这里进行修习,远胜于在现世中。只是毕竟在这里的自己只是一个意识投影,不知道是否对现世的身体有什么影响。
他决定试一试。
于是,在现世中他的身体,变得死寂,这让秋红翎担忧起来。然而她不敢轻举妄动,她看出来了楚小安是在修律,也刚刚进入点识。
这种速度前所未有,应该是有什么特殊的修律法子,或许现在这具逐渐变得毫无生机的身体,是正常现象呢。
她只能这样安慰自己,世间修律之法千千万,总是有那么些让人无法理解的。
“刀鞘”中的楚小安却没有想到那么多。
因为他看到了一道裂隙。
就在他“刀鞘”空间的上空,有一道漆黑的裂隙悬在那里。
漆黑之内,仍旧是漆黑。
裂隙在扭曲,看似时隐时现,却又清晰无比。
裂隙不断地撕咬、吞噬着周围的炁,细嚼慢咽,像一个斯文的食客。
然而在吞噬的同时,裂隙也在释放着难以言表的玄妙物质。
楚小安看的入了迷,这是一种十分奇妙的感官体验。
眼前所见,身体所感,感知所触,全都无法言表。
他在凝视拿到裂隙,而裂隙,也在凝视他。
要不然,试试?
冰凉的刀柄被握在手中,而刀身,缓缓伸向裂隙。
刀,毫无阻力的插入了裂隙之中。
没有阻力,说明很顺利。
但若是有吸力,那或许就太顺利了。
长刀带着楚小安飞到空中。
长刀飞入了裂隙,消失不见。
楚小安却从空中跌了下来。
他脱手了,在刀柄即将没入裂隙的时候,他就已经脱手了。
他清晰地感受到了,这是规则,规则就是道理。
“刀鞘”有“刀鞘”的规则,“僻境”有“僻境”的规则。
而道理,就是规则的力量。
“僻境”的力量比“刀鞘”大,那么“刀鞘”就要与“僻境”讲道理。
讲不过,那就活该被摔得皮青脸肿。
天地大律也不过就是这样,简单而又直白的道理。
律是什么,律就是规则。
而规则,是用来约束的。
强大,则制定规则。
弱小,则遵守规则。
这是律,也就是理。
“刀鞘”遵守的是律,而“僻境”讲的是理。
只是这“僻境”的理,未免太大了些。
楚小安也终于明白了,世人修律,修的只是对规则的结构,并借用规则,在符合规则的情况下,完成一定的重构。
而理,是制定规则。
“僻境”是理之力构建起来的,裂隙一吞一吐间,都是理之力在运转,而“刀鞘”,依旧只是律之力。
炁,只是一把钥匙;
律,是一把锁;
弦,只是门后可以使用的工具;
理,却是诞生钥匙的材料。
万物皆是理,万物在律的规则下运行,万物在弦的介质下转化。
楚小安也明白了,世人修律,修的不过是天律,天地大律。
天地大律仍旧只是律。
而理,是人之理。
念至此,他觉得心里说不出来的舒畅。
修律一事的本质,他想通了。不但想通了,而且还坚定地相信,这是对的。
这的确是对的。
九把刀,是理之力创造的,本就属于“僻境”。
而“刀鞘”是律之力创造的,只是借用刀时的临时收纳处。
楚小安此时此刻觉得心情十分舒畅。
就好像憋了十几天没解的手,就在此时此刻,统统倾泻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