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楼的分局长办公室里有些空旷,除却贴墙摆放的书柜和饮水机,就只剩一张有些掉了漆的办公桌。摆放在桌上的,则是一小盆芦荟,和一台款式老旧的大屁股电脑,张杰定睛望去,才勉强辨明那清华同方的标记。
“道友,关于祖师爷的事情……”
即便坐在椅子上,这个人影依旧壮的有些让人心颤,淡蓝色的衬衣被肌肉给崩的紧紧的,动作幅度稍微大一点都能肉眼看到衣料被扯得有些发白,给人一种随时爆开都不意外的感觉。一旁的年轻人依旧扬着脑袋,站在旁边就像颗室内盆栽。
“噢,不好意思,忘了自报家门,在下呈梦莹,小梦庄的九代传人,自担任掌门起,已过去三十六年,现在兼任城南派出所所长一职。”
一双蒲扇般的大手上满是老茧,就连握拳的动作都不能做到。只见这剃了光头,眼角的长疤横跨半张脸的猛汉皱了皱眉,半转过头嚷道。
“小三!”
这声势不像是赔礼道歉,更像是叫小弟抄家伙准备见血。
“小梦庄十代传人,师兄弟中排行第三,大名蓝阳。”
张杰搓了搓手,心理有些后悔自己干嘛来这派出所自找不痛快。一个名字极具欺骗性的重量级选手,和一个看似阳光正派却有被害妄想症的神经病,他哪个都不想惹,只想快点回家。
“叫我张杰就行,专精炼器,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门小派,说出来也只是徒增笑料,就不献丑了。”
裤兜里的紫金珍珠给张杰捏造的身份添色不少,就连一直歪着脖子的蓝阳都忍不住多看了几眼。
“嘶……道友这珍珠可不简单啊,恕在下眼拙,只能看出三百多的年份,还有这水土双属性的胚子可不常见,道友在这上面费心不少啊。”
“过奖过奖。”
这说辞在张杰的脑海里过了一圈,联想到之前江淮子的推断,似乎越是厉害的修士,对这珍珠的判断就越是准确。
“小三!还不快点过来给人道歉!看看你做的这糟心事,忘了祖训是怎么说的了吗,炼器的修士不擅拳脚,不修术法,怎么会打得过你这五大三粗的汉子!也还好张道友年轻,没炼成什么杀伤性强的法器。下次再这么莽,人家长辈出面,祭出把飞剑我看你怎么打!”
哎这设定我喜欢,张杰暗自想着,以后出门要不小心碰上你们这些‘道友过两招’的家伙,我就说自己的是炼器的。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你今天骑到我张杰头上耀武扬威,信不信一百年后我炼出个紫金珠活活砸死你?看看我手里的珍珠胚子,你怕了没?
蓝阳闻言不禁有些脸红,他有些惭愧地垂下脑袋,语气也变得有些低沉。
“刚才多有冒犯,蓝阳在这里,给道友赔个不是。”
立正,抱拳,弯腰,这有板有眼的姿势几乎挑不出毛病,张杰也乐得骑驴下坡,点点头就当没事发生过。
“言归正传,道友,关于祖师爷的这件事,还请你从头开始跟我们说说。”
这长相就跟熊瞎子差了一步路的局长压低了嗓子,沉声继续说道。
“这事关我们小梦庄的传承,还请道友多多担待。”
张杰不禁有些奇怪,江淮子这小老头怎么回事,抛下门人出去游历了不成,怎么还会跟门派传承有关系。
似乎是读懂了张杰眼中的困惑,呈梦莹起身,突破二米大关的个头像是要顶到天花板上飞旋的吊扇,他走到办公室一侧的字画上,伸手把公正廉洁的字幅给卸了下来,露出墙后的一个方正暗格。
只见一个造型古朴的长条木盒被分局长郑重地取出,放在了办公桌上。示意蓝阳去把手门口之后,他缓缓地打开木盒,从里面取出一副长条画。
“道友请看。”
只见一副已经开始发黄了的画卷在他面前展开,约摸一米多长的画幅上描着一个小老头骑驴走山路的情景,周边的山水树木花统统都是简笔画的风格,虽然说不上漂亮,但却也传达出了一副‘怡然自得’的感觉。
张杰迷茫地抬起了头,感觉自己脑袋上多了一个黑人问号。
这老大哥什么意思,让我品检一下他的简笔画吗?我美术课都没上过几节,艺术细胞加起来怕是都没身上的细菌多。
呈梦莹有些尴尬,他似乎没想到老张居然还没反应过来,他轻咳一声,像是半夜背着媳妇打电话似的掐着嗓子说道。
“道友仔细看看这画里的老者。”
张杰定睛望去,只觉得这画里的老头越看越眼熟,最后惊讶地瞪大了眼睛,他颤抖着伸出了右手,指了指这幅画,语气里满是震惊。
“这……这是江淮子前辈?”
说完这话,张杰又发觉有些不对劲。
“哎,这,这画……刚才还不是这样的啊?!”
只见这长条画里的场景在不知不觉中变成了小老头翘着二郎腿,坐在木椅上喝茶的样子。原本身下的小毛驴已经消失不见,本来画着山水树草花的地方也变成了凉亭和座椅,这让张杰都开始怀疑自己记忆的正确性。
“道友没看错,这就是我小梦庄的镇派之宝,梦画。”
呈梦莹小心翼翼地把长条画挂在墙上,后退几步与张杰腰并肩。
“我们小梦庄的传承全都源自于此画,这梦画源自战国时期的一位掌门人,集炼器与梦术之精华,最终炼成这一宝物。其中场景千变万化,内涵本派的精髓所在。”
“寻常门人只要放松心神,沉浸于梦画之中,就能逐渐掌握本派的梦术和一些不传秘法。”
这就厉害了,睡觉也能修炼,估计也就独此一家。
“但是可惜啊,从第八代掌门以来,就没有门人能够参透这副梦画的奥妙,因为我派传承之法无法言传,只能通过会意参透其术,所以这梦术……说来也是笑话,我小梦庄现今居然没有一人掌握梦术,我这掌门,嘿……”
“那这又和江淮子前辈有什么关系?”
说话的功夫,这梦画的内容又变成了小老头载舟远行的场景,只见他身处湖心,向着正阳方斜躺下来,倚靠在小舟边上,尽管这舟上都没有船桨,他依旧一副从容不迫的样子。
“江淮子是我派的第六代掌门,据说在明朝末年,我小梦庄就已经开始逐渐衰退,江淮子前辈为了补全我派传承之法,在弥留之际投身于梦画,舍弃了入轮回投胎的机会,与梦画融为一体。”
“这般心气与牺牲,我派后人十分钦佩,愿意把江淮子前辈与创始人和炼制梦画的前辈同列,并称为祖师爷。”
张杰怔怔地看着画里的小老头不停地变化着场景,他自始至终都保持着一副乐呵呵的样子,联想到之前与江淮子在凉亭的对话,不知怎得,他突然有些难受。
这般爽朗的老人,居然被困在这一张长条画中,不入轮回,不遁阴阳,终日与这幻境作伴。
“张道友,实不相瞒,小梦庄自我掌门以后,就再也没有门人进过梦画,甚至就连我,都只有在接手掌门之后才见了江淮子前辈一面……”
呈梦莹捏紧了拳头,衬衣的短袖被胀起的肌肉给撑的鼓了起来,青筋根根暴凸,看起来狰狞无比。
“我实在愧对列祖列宗,小梦庄的传承绝不能断在我手!所以道友,请务必助我一臂之力,江淮子前辈到底跟你说了些什么?!”
只听见刺啦一声,局长的两肩的短袖再也绷不住这满身的肌肉,从中裂了开来,紧接着一阵噼啪声响起,他身前的纽扣统统飞溅开来,露出刀疤交错的胸膛和结实的六块腹肌。
张杰不自觉地往旁边挪了挪,能把衬衣给穿爆的人,除了漫画,他还是第一次遇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