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
项明沉吟良久,因为他的的确确不擅长作赋,另外,作赋所需时间太长,有些不适合现在的情况。
“怕是有些不应景吧?”
项明提出疑问,一是由于临场作赋确实时间有限,第二则是这个考题也太过奇怪了些。
“易山居士不必太过纠结,三阁考核在入阁一月之内完成便可,在此期间,还是可以自由进出赋阁前三层。”
欧阳修笑道,只回答了项明的一个顾虑,而有意无意地忽略了最重要的一点。
作赋本就与吟诗不同,吟诗讲究的是抓住一时灵感,一鼓作气。作赋虽然也有一气呵成的锦绣文章,可大多数的赋是需要反复斟酌,推敲词句,方可以写出蕴涵精神的赋。
赋的概念很笼统,贾谊的《过秦论》可称为赋,以气势磅礴一针见血可入赋阁顶层;当年欧阳修任职开阳县丞所做的《醉翁亭记》也可称之为赋,以豪迈洒脱录入赋阁顶层;而赋圣司马相如笔下更是有着数篇名赋,收录赋阁顶层。
寄托精神,抒发情感,诗词精简,而赋文全面。
“这考题……是否有妄议祖先之嫌?”
欧阳修的答案项明自然不会满意,于是继续出言问道。
“我大汉文士,从来不拘泥于形式与内容,只要易山贤弟想的话,也可以像《过秦论》一样分析当年楚汉形式,甚至叹咏古楚也未尝不可。颂风阁成立数年以来,此类文章也不是没有,愚兄只是想看看易山居士能有何不同的见解。”
“总之,贤弟抒发己见即可。”
欧阳修的解释虽然略显勉强,但也算合理。
这才是欧阳修的本意,他并非是让项明写自己经历或者先祖遭遇,而是想让项明以项氏后人的身份议论楚汉之争,进而得知项明对一些事物的看法。
事实上,这也是刘宏暗中交给他的任务。
大汉文风自由,哪怕项明写一篇赞颂霸王的赋出来,刘宏也不会感到生气,甚至可能会因为项明的见识狭隘而放下心来。
倘若项明写自身经历,那无疑更能让刘宏了解项明出身情况,从而对这名项氏独苗知根知底。
项明自然不知道欧阳修的考校是刘宏的暗示,但他也知道自己此时在颂风阁所写的每一个字都会呈至刘宏案前,欧阳修让他写项氏先祖,这便由不得他不谨慎对待。
他用狐疑的眼光打量着欧阳修,可后者何等狡猾,没有给项明留下一点破绽。
“对不起了。”
欧阳修心道。
他对项明没有什么特殊的反感,这样的试探乃是皇帝暗示,他知道这样做可能有些突兀,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面对项明略带审视的眼神,他只得内心之中对项明说一声抱歉,但表面还是一副波澜不惊的样子。
“既然如此,那便依醉翁所言。”
“如此甚好。”
欧阳修微笑道,见到项明同意,他也是放下了心中的不安。
而项明目光闪烁,思考着这项考校中蕴涵的深意。
尽管内心中不相信欧阳修能与刘宏同流合污,但以他对欧阳修性格的解析,生性淡泊的欧阳修好奇心应该不会如此之重。
当排除了所有的可能之后,剩下的那个一定就是正确答案。项明敏锐地察觉到这可能是刘宏的第一步试探,他原本会以为这个试探可能会出在倍受恩宠的李煜那里,没想到竟然是在欧阳修的赋阁考核之上。
“或者说,两者皆有?”
项明立刻把目光投向了李煜。
八瞳相对,双方都看不出对方那重瞳之中的态度。
“不知钟隐兄会出什么考题来为难在下?”
对视片刻之后,项明率先出言问道,稍微回避了一下李煜的眼神。
“某也有一事不明,想问于易山居士。”
“钟隐兄请讲。”
李煜随即咳嗽一声,道:
“易山兄出身山野,先人又避世久矣,为何能有如此学识,可否能为在下解惑?”
“还是来了!”
项明心中暗叹,他知道,自己的来历虽然明明白白,能够形成一定势力有迹可循,一身武艺也可以找到借口,但这腹中智慧却是三世积累所致,就算是他如实说出,也没有人会相信。
但对此又能找到什么借口呢?
大汉世家对于知识把控不算严苛,但那些蕴藏着先贤智慧的书籍也不是普通百姓能够接触到的,那些所谓的寒门可能却是家境贫寒衣不裹体,但究其祖上也必定不是世代为农的平民百姓,他们能入庠序也必定会有自己的途径。
而据项明所言,祖父积劳成疾,回到中原不久便撒手人寰,父母皆为农户,在他年幼的时候便突然销声匿迹,音讯全无,他有什么途径获取知识?
除非,他说的是谎话。
可这确确实实又是项明的真实来历,项明现在正在为证明事实发愁。
“先祖项云,自古楚离去,远赴象雄,乃负书《离骚》,故而始终未曾断绝文化根基,四百年来,发展虽然没有中原迅速,却也颇有一番风情。”
“在下幼时曾闻言家父颂《离骚》,心下甚喜,此后曾努力收集典籍,于军旅时时常诵读。然而一身所学终究还是太过片面,深以为憾,故而当陛下封赏众将之时,某请入颂风阁,便是为了通读天下文章典籍,充实自身。”
项明思绪飞速运转,突然急中生智,从嘴里蹦出一套说辞。
“原来如此。”
李煜只是随口一问,也没有深究,倒是一旁的数名文士眼睛一亮,发现自己找到了向刘宏交差的情报。
颂风阁号称自由,却也不是绝对的自由,阁中的一举一动都会在刘宏的掌控之中,自然会在文士之间安插耳目。
欧阳修却装作没有听到,他违心听从刘宏的命令已经很对不起项明,此刻充耳不闻,不想给项明增添额外的麻烦。
“那么敢问易山兄,可会填词?”
李煜想了想,继续问道。
“不会,但某会学。”
若是李煜没有之前的问题,项明可能会毫不犹豫地说会填词,可李煜既然怀疑他的学识,而自己又临时编了一套说辞,自然要说不会。
他更加怀疑李煜也会在考校中下套,所以抬起了头,紧盯着李煜。
“易山兄不必勉强,那么词阁考校,便要稍作更改。”
李煜和项明对视,目光热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