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然是因为诸位历代天子陛下的恩宠！”

袁绍显然从小便被灌输过这样的思想，听到项明如此问询，条件反射般地回答出来，好像根本没有经过思考。

项明微微皱眉，袁绍的答案显然不是自己所想，并不能够让他满意。

“君恩？若袁家于朝廷毫无贡献，天子为何会恩宠你们袁家？”

项明冷哼道。

“那……是因为我袁家历代能力出众？”

袁绍没有明白项明的真正意图，试探着道，但语气之中充满了骄傲。

“能力出众？某虽不否认袁家先人确实有三公只能，但天下良才何其之多，为何只有单单袁家四世三公，这些，你都没有认真思考过吗？”

项明继续摇头，让袁绍突然语塞，不知如何回答。

“绍不知。”

无论袁绍承认与否，项明此时的身份都高于自己，此刻明显带有提点之意，虽然袁绍内心自觉并不需要项明的开导，但还是下意识地放低了对自己的称谓。

“依某看，袁家之所以能够生生不息，并不在于天子恩宠，也不在于先人德贤，而是在于广纳门生。”

袁绍显然没有仔细分析过袁家突然崛起的原因，听到项明所言，不禁愣了一下。

项明也知道以袁绍的性子绝对不会去思考这种事情，也不为难，而是耐心讲解起来。

“自邵公以来，袁家四代三公，皆广纳门生，不论寒贵，唯论贤良，久而久之，朝野上下大多都为袁氏门生，袁家才得以如此显赫。”

项明分析过袁家为何能够在大汉世家林立，窦家衰败之时异军突起，一举成为公认的第一世家，除了袁家历代先人能力出众之外，一直广纳门生的策略令项明佩服不已。

这本就是一个利益循环的综合体，袁家通过广纳门生获得声望，以及门生们的尊敬，门生凭借袁家这颗大树生根发芽，各自开花，反过来反哺袁家，令袁家积蓄更加雄厚。

若不是袁家一直以来都恪守着将一切行动都放在天子眼前的祖训，怕是早就被天子忌惮，引来大祸。

从某种意义上来说，袁绍之前的那次大败也是袁家和天子都希望看到的一件事，虽然在一定程度上打压了袁家的声望，但对于袁家来说，完全不算伤筋动骨，还能顺带打消天子的部分猜忌，可谓塞翁失马。

项明估计，自己若不提点，袁绍永远不会意识到这一点，但看袁绍并没有把那场大败当做教训，也便没有提及。

“广纳门生……确实。”

袁绍斟酌项明所言，点头赞同道，确实，如今朝堂上下有近五成官员都与袁家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无论是大将军何进，车骑将军董卓还是现任的三公刘颌，张温也都是袁家门人。

自己原以为能够拥有如此强大的人脉是袁家四世三公名声的积累，却没有想过是一代一代通过经营才得到的结果。

“那么，项将军同绍说起这些，究竟是何目的呢？”

虽然袁绍明白了项明的意思，但终究还是没有想通项明为何要问出这样的问题，于是，出言问询。

“哈哈——”

项明并没有急着回答袁绍的问题，而是仰头笑了笑，拜拜袁绍肩膀，这才收敛笑容，缓缓开口，神色是前所未有的严肃。

“某之所欲，并不是要告诉你袁家长盛不衰的原因，而是想通过这，告诉你一件事情。”

“绍洗耳恭听。”

被项明的气势神态所感染，袁绍也正襟危坐，神经紧绷，等待着项明的下文。

“这件事便是，世事难料，无论我们做什么事情，都与人脱不了干系。”

项明顿了顿，整理了一下思绪，又道：

“无论是谁，都不能脱离人这个群体而单独存在，所以，我们做好一切事情的核心任务，便是要与他人建立关系。”

袁绍懵懂地点点头，项明所言有些繁琐，但袁绍大概能够明白项明的意思，对方说了这么多，主要的意思还是能够让自己在与人交际的时候多考虑一些别人的感受。

袁绍虽然表面上点头应允，但还保持着我行我素的心态，依旧是那副无精打采的样子。

“孟子有云：民为贵，社稷次之，君为轻，而我等生而为臣。更当轻与君。”

“百姓，官之本也。官无能，则百姓苦，百姓苦，则官位不保。”

“你且看看。”

项明伸出一只手，指向一旁大道上还在向东南迁移的百姓，继续开口道：

“这些百姓负箧曳履，背井离乡，因为什么？不就是因为不信任我们这些人能够抵挡匈奴吗？”

“百姓之苦，责任尽在我等身上。”

项明一脸悲痛，语气也变得慷慨激昂。

“我等食君之禄，却不能为君分忧，明时常不免感觉痛心疾首，认为是我等无能，对不起百姓。”

“现如今，我们即将到达前线，身后的，将是无数大汉百姓。”

“我们要做的，便是拼尽全力不让匈奴踏进内半步，免得天下百姓受战争之苦，成为匈奴入侵大汉的，最后一关！”

“所以，收起你那份不知何来的懈怠与沉默，免得到时候功亏一篑。”

袁绍不禁动容，项明一席话正打在他的心上，作为武官，他又何尝不愿北击匈奴，换得封狼居胥之功，但正是因为主将并非自己。所以有些懈怠，但又被项明一句话点醒，一时之间干劲十足。

“谢项将军所言，绍，受教了。”

这一次，袁绍是真真正正地发自内心地感谢项明，项明的一番谈话明确了袁绍的目标，当得起袁绍一声感谢。

项明也点点头，他与袁绍无亲无故，若有可能他也不会劝解袁绍。但这毕竟是以少敌多的战斗，能够争取的还是要尽量争取，就算是袁绍，项明也希望他能够走出阴霾，在战斗中能够有所帮助便好。

“无妨，这是某身为主将应当做的。”

项明轻笑一声，忽然感觉脸颊一凉。

“下雪了，休息差不多，也该出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