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二十八章 春去秋来(1 / 1)霸王蟹甲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五月初六,离开祁安县已经三个月。

其间发生太多事,对于赵大公子来说,比以往十八年加起来还多。

杀过人,被人杀,遇到传说中的仙人,撞上闻所未闻的巨兽,看到大玥长公主的英姿,见识京城第一花魁的美貌。

还有一把把剑,柳飞月的,陆剑尘的,萧剑一的,他们心中的那把剑。

天高海阔,果然不甘寂寞。

温和阳光洒下,赵大公子浑身包扎只露出脑袋,躺在躺椅上。

小院厨房里,小寒忙前忙后正做着饭菜,淡淡油烟味飘满不大的院落。

老琴师依旧穿着麻布短袍,在院子里活动筋骨,嘴里絮絮叨叨:

“人老了不中用,这套剑招耍的慢,你看仔细了。”

老琴师在小院中,以树枝作剑,练起一套剑招:

“这套剑招,共分七式,后两式为不传之秘,我只会前五式。这是第一式:流风回雪!”

老琴师动作很慢,手中树枝却如稳如磐石,动作间不见丝毫颤动,在手中挽出一个半圆后,臂与树枝成一直线,前刺。

“第二式:余霞成绮!”

老琴师手中树枝上中下三连刺,动作很慢,树枝却带着点点破风之声。

“第三式:震风陵雨!”

手中树枝横与身前,老琴师袖袍鼓荡,手中的树枝猛然绷直,周身空气被震开,带起赵闲鬓角的几缕黑发。

“第四式:隐鳞藏彩!”

老琴师转身佯退三步,手掌翻转倒持树枝,右手往后猛劈。

“第五式:望空捉影!”

老琴师右手一震,树枝脱手而出,直接钉入两丈外院墙尺余,继而手掐剑诀,树枝又破墙而出,在空着滑出半圆弧线返回手中。

前四招都是普通的劈、崩、刺等寻常路数,看不出特殊。

老琴师一套练完,额头上有些细密汗珠,喘着气从小桌上端起一杯茶:

“这五式剑招无强弱之分,关键在于使用的时机,对于时机的把握,得你自己领悟。”

老琴师喝了口茶,缓了缓继续到:“所谓剑招只是用剑的窍门,算取巧之技。真正对剑道有所悟的人,讲究的是一剑破万法。”

赵闲认真点头。

“老头子,这五式剑法名字挺好听,我那三刀,是不是也得取个威武霸气的名字,行走江湖,不就图个名声。”

老琴师对这个倒是挺有兴趣:

“是这个理儿,让老夫想想,这第一刀,以周身真气为引,刀出力竭势如黑潮,便叫‘你不躺下我躺下’。第二刀已浑身精血为引,刀出重伤势如苍雷,便叫‘你不死我死’,第三刀吗,就叫‘要死一起死’,也算是一套完整的刀法。”

老琴师摸着胡子拉碴的下巴,满脸得意,觉得这几个名字确实般配,气势也吓人。

赵大公子眼皮跳了几下,满脸难受。

这算什么名字,若与人对敌喊出来,对方肯定先笑死。

他闭上眼睛,当做什么都没听到。

昨晚的三刀,已经刻在赵闲的骨子里,其中一往无前的气势,现在还让他心惊与敬重。

一人一刀,世间再无牵挂,这般不要命的刀法,取名怎么能这般随意。

赵闲心中琢磨,还是等伤好了,去青木观请教老书生,那个老头擅长此道,肯定比陆老这名字好听。

同一片天空下,杏花河畔,风月楼中。

南宫天洛站在窗口,街道行过朝廷的车队。

来时两百余人的队伍,只剩下一百七十余人,气氛压抑。

竹叶青静静站在南宫天洛身后,浑身气息内敛没有散发出一丝一豪,和寻常女子没有区别。

“青儿,你回京,处理成家的事情。”

竹叶青点头,缓步退了出去,下楼时已经一身男装打扮,远远跟随在车辇队伍的后方。

南宫天洛看向天空,流云飘过,清澈眼眸,显出淡淡的愁意。

时光如梭,春去秋来。

花草树木、奇珍异兽甚至魑魅魍魉,都在天地之间,沿着无尽岁月长河前行。

强若天仙,也无法改变天地春秋交替,弱如蝼蚁,也不会在无尽岁月中慢上半分。

时间,是世间生灵唯一共同的秩序,即便万灵之首的人,也无法在时光长河之中逃离。

或许某些人,可以沿着时光流动的轨迹,看到些许蛛丝马迹。可看到又如何,这条长河恒古不变,永远不会因为个人的意志,产生丝毫偏差。

繁花似锦的溢州城,便在这样无情的岁月中,迎接着春去秋来,屹立在广袤大地上八百年未曾改变,变的,只有城里面来来去去的人。

梨花枪王家分崩离析,只余一名幼子背负着祖上的荣华与父辈的耻辱。

京城来的黑甲兵马走了,街道秩序松散了许多,酒楼青楼不再提心吊胆害怕惹到军爷。

第一青楼的风月楼少了一名侍女,花魁依然客居此地,引来无数士子风流。

石泉巷附近,少了个白衣儒衫的老色胚替人摸骨看相,街头巷尾的少女妇人走路放心了许多,只余一个徐娘半老的妖娆妇人,偶尔在石桥上柳树下看看,似是等待或者怀恋。

书生与酒楼老板的女儿成了亲,曾经两情相悦的女子,早不知去往了何方。

老书生的书又增加了一卷,自掏腰包交给老友印刷成册,随着门众传望各地。青木观来了几个新人,又走了几个老人。

来自千里之外彭峪郡的青年,依旧早出晚归,来往与雀鸣山瀑布与小院。

一路随行的小姑娘,身上的长裙变成了薄衫,又从薄衫变成了小袄,小脸上的开心从未改变过。

每日和老琴师下下棋,在瀑布边煮饭,然后看着瀑布下的自家少爷修炼,偶尔也缠着老琴师教几手特别的术法,代价是跟着老琴师学学琴,无拘无束无忧无虑。

夏天变成秋天冬天,又从冬天变回春天。

赵大公子日复一日,每天上午在石坪上练习剑法,以树枝做剑,身形逐渐灵活矫健。

下午站在湍急瀑布下,手持长刀横举在胸前,顶着巨大水流的冲刷,从最开始的盘坐,到蹲着、扎好马步,最后气定神闲的在瀑布中挥刀。

双脚踩在瀑布下方巨石的两个浅坑里,这两个浅坑,是老琴师当年踩出来的,如今又深了几分。

修长匀称的体型,在一年中足足粗了一圈,从翩翩佳公子,变成了壮如灰熊的糙汉子。

偶尔也会去风月楼坐坐,和那位花魁聊聊天,寡淡无味而又充实的日子里,这是唯一的乐趣。

赵大公子甚至忘了自己是个家财万贯的富家少爷,披头散发赤脚在山林间行走,偶尔还掏掏鸟窝打几只野物改善伙食。

写过几封家书,交给城里赵氏布行的伙计寄回去,说自己遇到了一个高人跟随学艺,短时间不会回家,得到的回复是老太公的一句‘安好勿念’和娘亲的几页家长里短。

时间就这样一天天过去。

赵闲日复一日,站在瀑布前挥刀练剑。

凝气、练体,身体足够坚韧,丹田中气涌如海潮,前两境在一年精心打磨之下,逐渐稳固。

单手持刀,安静的闭着双眼。

此刻的赵闲,站在一片无边际的湖面上,天空乌云翻涌银蛇交错,天地却寂静无声。

极远处的湖面,出现一缕银线,望前推移、壮大、接近,变成高大百丈的潮水,铺天盖地压来。

真气如游龙在气穴间流动,不再像汹涌河水,安静的无声无息,顺畅的自全身脉络游向手臂、手掌、长刀。

周身真气在此刻凝聚为一点,涌入刀锋。

“黑潮!”

青年心中默念,单手持刀自天空劈下,刀锋如浪,将湖水与百丈大潮辟出一条白线,自中一分为二,轰然炸开潮水退散。

与此同时,瀑布前的赵闲猛然睁眼,在汹涌瀑布中抬刀猛的下劈,刀锋与水流的碰撞发出轰然巨响,瀑布炸开,周身变成短暂的真空。

气浪延伸出去,将水潭一分为二,两丈外一颗松树直接自中心爆开,木屑与松针飘满天空。

“哇!”

小寒被突如其来的巨响吓了一跳,转头看到漫天碎屑与水珠,惊讶的叫出了声。

想要夸奖少爷几句,却见瀑布下水流回落,把少爷砸进了水潭里。

老琴师深深吸了口气,端起茶碗喝了一口,看着水潭中随水流沉浮的青年,略显寂寥的开口:

“艺成,出山!”

老琴师依旧一身麻布短袍的打扮,只是鬓角的发丝多了几根银色,眼角的皱纹加深几分。

身旁已经十五岁的少女,褪去了少许稚气。

赵闲静静的飘在水潭中,天空温和的阳光洒在脸上,浑身已经脱力,春风拂过脸颊,吹动满天的松针,天上的白云,好像离的更近了一些。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