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五十章 灿阳池(1 / 1)霸王蟹甲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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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卷:夜来雨

东华城四季分明,才入暑不久,大街小巷已经蝉鸣不息,骄阳似火。

京城北门外的灿阳池,赵闲身处凉亭内,靠着躺椅,浑身绷带只露出一双眼睛。

清风徐徐,带有草药的异香。

最后一刀用出,赵闲皮肤寸寸龟裂,几乎脱了一层皮。

经过几天的精心治疗,目前稳住了伤势,借助灿阳池内浓郁的灵气,恢复的极快。

灿阳池算是一座温泉,池水自数百里外的龙涧山引来,属于人为开凿的洞天福地,较之天灵峰的奇啸洞灵气稀薄一些,但也差不了多少。

一直被大玥刘氏独占,经过近千年的修缮改造,已经形成了蔓延数里的庄园。荷叶青莲遍布园中,也是极佳的避暑之地。

灿阳池真正的位置,处于庄园的正中,不过方圆数十丈的池子,有水榭立与池上。

赵闲清醒过来后便到了这里,也不知是何人将他送过来的。

呆在灿阳池外的凉亭之中,到还显出了几分凉爽。

亭角风铃随风轻响,躺椅摇摇晃晃,赵闲运转所修剑决,回想校场上最后一刀。

说实话除了疼没什么感觉,还未出刀便如万蚁噬心,将他神智冲散记不大请后面的事情。

龙离公主显然安然无恙,和人切磋,对方还没动手,先把自己折腾的半死不活,赵闲想起来就觉得有些郁闷。

刀法自然是好刀法,就是用起来对自己太狠,动不动便舍命一搏,实在违背他的初衷。

赵闲不过是想到仙人的世界看一眼而已。

可惜,走的越远,便觉得这个天下越大,好像这辈子都看不完。

心思百转间,风铃晃动,有人进了灿阳池。

赵闲转过头,却牵扯到伤处,倒吸了口凉气不在动弹。

脚步声遥遥而来,很轻柔,听起来是个女子。

隔着老远,便有声音传来:“呦!赵公子怎么弄成这般模样,可心疼死本小姐了。”

语气玩味,可没有半点心疼,反而透出幸灾乐祸的味道。

赵闲虽然与其不太熟,仅凭这声音也听出了来人,是沈家的二小姐沈雨。

来者不善,赵闲叹了口气,回应道:“沈姑娘专程来看望在下,可是有事?”

身着鹅黄色衣裙的娇小女子,颇为老成的背负双手,走到赵闲面前上下打量,笑眯眯说道:

“没事,看到你有事,我就安心了。”

这模样,完全就是来幸灾乐祸的。

赵闲颇为好笑,调侃道:“孤男寡女在这亭中私会,让外人瞧见传出闲言碎语,岂不是坏了姑娘名节,姑娘要注意才是。”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硬把二人见面往男女私会上带,明显是在调戏这刁蛮的女子。

“呸!”沈雨啐了一声,没想到这遍体鳞伤的货,还敢出言轻薄与她,鹅黄色的胸襟上下起伏,显然被这句气得不轻,她杏眼圆睁,恼怒道:“你想的挺美,东华城里可没人敢说本小姐的闲话,不用你操心。今天,我要让你知道本小姐的厉害。”

说罢身材娇小的女子,拉拉袖子跃跃欲试,露出洁白纤细的手腕上,红色手镯点缀,显不出半分凶狠,反而透出几分娇俏。

赵闲浑身绷带,躺在椅子上半死不活的道:“既然姑娘都不担心,我一男人就更无所谓,反正现在也反抗不了,姑娘对我做什么,我也只能认了。”

说罢闭上双眼一副任人鱼肉的模样,还故意露出一丝小兴奋。

沈雨气的牙痒痒,跺脚围着躺椅转了几圈,她一姑娘家能对大男人做什么,总不能扑上去将这讨厌的货打一顿。

她并非修行中人,小胳膊又打不疼人,也违背她以智取胜的行事风格,而且谁占便宜还说不定。

身材娇小的女子在亭子里来回渡步,竟生出一种无力感,她还没有到过这样的情况。

换做尉迟虎,应该是马上求饶,哭爹喊娘的道歉才对。

略一思索,觉得肯定是手上的把柄不够,他才如此肆无忌惮。

念及此处,沈雨眼中露出皎洁之色,翘起小下巴,开口问道:“你知道我爹是谁嘛?”

赵闲随着躺椅摇摇晃晃,轻声道:“万宝楼楼主沈凌山,姑姑是当今陛下的贵妃,兄长是黑骑军镖骑将军,嫂嫂是吏部侍郎陈大人独女,连你养的猫,都被当今皇后娘娘抱过。”

这些话在雀鸣山道观里听过,赵闲至今仍然记得清清楚楚。

沈雨面楼得意,继续问道:“那你知道我万宝楼是做什么的吗?”

“卖东西的呗,还能做什么。”赵闲不以为意,即便做的是神仙生意,也是不过是一阶商贾。

沈雨哼了一声,背负双手围着躺椅转圈,发髻轻颤,介绍起自己的生意:“万宝楼出售的法器奇珍,大部分都产自天梭城,这条商道是我祖上开创,天梭城那边也只认我沈家。所以,你们这些修士,炼至法宝的材料也好,稳固境界的丹药也罢,没了我沈家,只能自己去万里之遥的天梭城求门路购买,还不一定买得到。就比如你腰上这块玉佩,便是走我沈家的商道运回来的。”

赵闲听她一说倒是明白了些,大玥这么多修士,天材地宝却极为稀有,僧多粥少缺乏材料,即便请的动名师巧匠,没有铸造法器的必需品,也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

怪不得遇到的修士,对万宝楼是又爱又恨,商贾一家独大,必然会牟取暴利,但没了万宝楼更不行,总不能为了一件品相不错的灵器,翻山涉水数万里去天梭城。

“然后了?”赵闲轻轻点头,继续晃荡着躺椅。

沈雨这时才露出了冷笑,恶狠狠的道:“你也是修行中人,就不怕我沈家,从今往后不做你的生意?没了我沈家,你的修行之路可是寸步难行!”

赵闲毫不在意,闭上眼颇为悠闲的道:“修不了仙便不修了,回家当我大少爷挺好,我又不求长生不老。”

沈雨眨了眨眼睛,被这句话弄的不知该如何反驳,咬牙切齿憋了半天,才挤出一句:

“你这人,没有向道之心,如何成道?”

也不知是从那本书上看来,说的有模有样。

赵闲呵呵一笑,闭眼道:“我连道是什么都不知晓,何来向道之心。”

“你!”沈雨气的跺了跺脚,嘴上说不过,抬手就想挠死这个满嘴歪理的男人,小手如同猫爪,看起来还有几分气势。

赵闲早有防备,脚上轻点地面,躺椅转了一圈晃了过去。

没想到是,沈雨从没与人动过手,往前冲的力道有些大,扑了个空脚下不稳,直接朝着庭外的小湖一头扎了下去。

身着鹅黄薄裙的沈雨满脸惊恐,惊叫出声小手乱挥,身子却没有半点停顿的意思。

赵闲暗叹一声,猛的起身伸手,如同领小鸡似的抓住沈雨的后领,将她拎了回来。

动作太大,牵扯到伤处,又是一阵呲牙咧嘴。

沈雨回到亭内小脸煞白,显然被吓得不轻,心有余悸的拍拍胸脯,颤颤巍巍,身材娇小发育倒是不错。

想到这一切的罪魁祸首,她又忍不住恼怒的瞪了满身绷带的赵闲一眼,如果不是此人诡辩,她怎会这般出丑。

赵闲做回躺椅,颇为无奈:“沈姑娘,这可怨不得我。”

沈雨整理衣衫哼了一声,转身便走,连句感谢的话也没有。

走出凉亭之时,才回头冷冰冰的道:“你的仇本小姐先记着,公主殿下有令,地遂队升为天究,日后去离阳宫待命,等你伤好了便进宫。”

黑羽卫的四人小队,以天罡命名的皆是黑羽卫中的精锐,虽然职位不变,名义上也算升迁。

赵闲点头表示知道了,沈雨才脚步很重的离开。

重新在躺椅上落在,赵闲舒了口气,身边没了只烦人的小麻雀,才觉得这灿阳池的风景,真的心旷神怡。

接下来的日子,倒在无人打扰,只有善医药一道的宫中修士过来查看伤势。

灿阳池是皇室重地,除了龙离公主和几位皇室客卿,不会有外人来这里。

疗伤期间,赵闲写了封家书送回了彭峪郡,离家一年多总得报个平安。

信上只说自己在朝廷当了差,关于修行并没有写的太详细。

来东华的各种见闻倒是写了进去,自己交了那些朋友,遇到过什么样的人。还有小寒的近况,长高了不少,已经是大姑娘了,跟着他出门游历,也没有吃苦。

洋洋洒洒写了好几张纸,这对于极少写信的赵闲来说,还是头一回。

再过半年便是及冠之龄,离乡千里的十九岁青年,或许是有些想家了。

时光飞逝,转眼已是五月中旬。

调养近半月的赵闲,离开了灿阳池,回到了青莲巷的小院。

烈日毒辣,青莲巷中人影稀少,只有路边茶摊几个老翁就坐,摇着蒲扇在棋盘上厮杀。

半月未回家,院中依旧整洁如新,连院墙上的些许草叶都被清理。

赵闲放下调理身体的药材后,前后院找了一圈,小寒并不在院中。

“这妮子。”

赵闲轻声嘟囔,倒也不担心小寒的安危,在灿阳池养伤之时,已经黑羽卫代为照看,在这东华城内出不了纰漏。

闲来无事,赵闲端着小板凳到屋檐下,接了盆水开始磨刀。

纯铁精制成的长刀,不知寻常磨刀石有没有用,不过磨了刀,心理上总会感觉锋利些。

忙活小半个时辰,乌起码黑的长刀,刀刃雪亮,看起来确实漂亮了些。

满眼点头,赵闲又把目光转向了放在一边的宝剑逍遥游。

可惜,还未伸手取剑,长剑便呛啷出鞘,如同嫌弃般的悬浮而起,飞离丈余远。

赵闲并非第一次见,心中无半点惊奇。

抬手勾了勾,尝试用御剑诀控制长剑,逍遥游没有反应,如同以往。

赵闲只得作罢,开口道:“剑兄,你既然通灵性,可会说话?”

根据老书生的仙人谱所写,极品仙剑的剑灵,可化身人形显世,赵闲在这大玥连法宝都没瞧过几眼,心中自然好奇。

长剑浮空悬停,没有丝毫回应。

赵闲也不知这把剑能不能听懂人话,无趣的重新坐下,自语道:

“也对,如果剑和人一样能言语思考,就不能称为剑,应该称之为..嗯..剑人?”

念及此处,赵闲又想起上次南宫天洛的故事,突然有了茅塞顿开的感觉。

世间魍魉魑魅、精怪妖物一旦化为人形,说人之言语按人的方式思考,也有人的七情六欲,那便已经是人了,不论其本体是什么。

世间生灵修成了人,就要受到伦理规矩的限制,也应当得到人该有的对待。

杀妖是天经地义,杀人却需要理由,需要证据证明其罪有应当,否则就是滥杀无辜。

不能因为其异类所化便杀的理所当然,也不能因为其妖族本性使然便法外开恩。

做人,便有做人的规矩。

赵闲坐在屋檐下,暗自琢磨着这些不着边际的道理,虽然不知对错,至少日后遇上这些事情可以问心无愧。

残阳西斜,余暇漫天。

黄昏清冷的微风吹过,隔壁人家的桂树枝叶沙沙轻响。

院门推开,小寒哼着家乡小调推开了院门。

看到屋檐下沉思的自己少爷,小姑娘满脸惊喜。

三步并作两步,小寒直接过来抱住了赵闲的胳膊,委屈巴巴的道:“少爷可算回来了,出去这么久,小寒好担心的,还以为少爷不要我了。”

赵闲略一回想,两人自小一起长大,还真没分开超过半个月的时间。

他无奈苦笑,将手抽了出来,打趣道:“方才见你挺高兴的,那有担心的模样。”

小寒嘻嘻一笑:“少爷本事大,出门在外肯定不会吃亏,所以小寒又担心又不担心,方才是不担心的时候嘛。”

言语间,赵闲将刀剑收了起来,小寒端着水盆倒在院里,颇为唏嘘的说道:

“巷口的那个老伯,看起来严厉不近人情,其实人挺好的。听他家煮饭的婶婶说,陈老伯为官清廉刚正,以前得罪了不少人,也不讨皇帝老爷喜欢,好可怜的。”

赵闲微微皱眉,疑惑开口:“你怎么知道这些?”

小寒腼腆的笑了笑,回答道:“少爷出了门,小寒没事做,前几天买菜回来的时候,看到陈老伯一个人在下棋,便陪他聊了会,然后就认识了。”

赵闲恍然大悟,倒不觉得这有什么问题,同为邻里,认识一下也好。

不过想起老琴师,赵闲还是嘱咐了一句:“京城不比祁安县,龙蛇混杂难免有为非作歹之徒,陌生人还是不要接触的好。”

小寒认真点了点脑袋,或许怕自己少爷担心,又说道:“陈老伯不是坏人,而且官很大的,看到少爷在黑羽卫做事,还夸你说侠之大者为国为民,可有学问了。”

赵闲对这番夸赞倒是颇为受用,微笑道:“这位陈老伯很有眼力,一眼便瞧出少爷我是名侠客。可惜我无心仕途,不然定要登门结交一番。”

收拾好刀剑,赵闲穿上了黑羽卫的飞鹰服。

小寒见状,疑惑道:“少爷这么晚了还要出门?”

赵闲点了点头:“有些事情没处理,出去一趟很快就回来。”

成了黑羽中的精锐,明日便要去离阳宫,手头上的事情总要了结。

上次在百刀庄追查到的白敬亭,没有去仔细调查过,虽然只是个普通人没有值得怀疑的地方,秉着职责还是要去看一下。已经和毕春等人约好,黄昏时分在北门外碰头。

白敬亭混号三柳真人,住在北郊的三柳观,听说原本叫三清真人,只因名字起的太响亮,被大玥某位道门修士痛打了一顿后,才改为三柳。

江湖中人盛传此人道法通天可移山填海,其实就是个会偏门戏法的江湖骗子,黑羽卫自然看得清虚实。

此行只是例行公事,过去将白敬亭抓出来恐吓一顿,做个记录结了百刀庄一案。

不过暗自黑羽卫的行事规矩,出门办案都得成队出动,以免发生意外。

暮色将近,赵闲骑乘着大黑马来到了北门。

毕春与两名同伴在此等候多时。

一见面,胡兰芝就喜气洋洋的夸赞:“俊哥儿好身手,能与咱们殿下过招的,在黑羽卫中可没几个。”

赵闲骑在马上满脸郁闷:“胡姐姐你别玩笑,我拼着躺半个月出了三刀,公主殿下不仅一步都没退,连手都没还,这也叫过招的话,那我确实挺厉害的。”

身材微胖的杜庭,闻言却是连连摇头,闷声闷气的道:“你就别谦虚了,要是我站殿下面前,连眼都不敢抬,更别提动手了。不光我,尉迟大人也一样,我以前见过的。人和人差距咋就这么大呢。”

为首的毕春满脸得意,开口道:“那可不,也不看看是谁带出来的爷们,公主殿下再厉害也是女...”

或许觉得这话犯了忌讳,毕春的话语戛然而止。

胡玉芝满脸讥笑,嘲讽道:“成了天字头的人,都忘了自己斤两,杜庭不也是你带出来的,咱就不像个爷们。”

毕春宝贝似的摸了摸腰间的虎头令牌,脸不红心不跳:“师父领进门,修行在个人,杜庭这憨货,脑子里装的全是女人,带不出名堂。”

杜庭丝毫不恼怒,反而有些不好意思的解释:“君子发乎情,止乎礼,我虽然想着女人,可做事光明磊落从未拈花惹草。”

毕春‘呸’了一口,笑骂道:“肚子里没点墨水还拽文,什么光明磊落,你那是不敢。你要是有胆子,京城的小媳妇俏寡妇,还不得被折腾的鸡飞狗跳。”

赵闲摇头苦笑,或许也只有出生入死的同伴,才能这么开得起玩笑。

他抬鞭纵马前行,开口道:“出发吧!”

几人开始往三柳观的方向疾驰。

路上,杜庭凑了过来,贼兮兮的开口道:“闲哥,茗楼与凌公子沈大少争风的人,是你吧?”

赵闲微微一愣,疑惑道:“有这回事?”

他自然不知,青楼雏馆是流言八卦传播最盛的地方,沈家的大少爷和凌相的独子皆是京城顶尖的权贵子弟,也就比世子皇子之内的皇亲国戚差些。

茗楼里的客人多少都有些身份,交际颇广,这种风月趣事口口相传之下,如今演变出了各自版本。比如某背景高深的公子,为薄美人一笑在茗楼与沈家大少斗富,豪振黄金万年,当着凌相之子的面,成了京城花魁的入幕之宾,凌相之子满脸悲愤却无可奈何,最终只能含恨而去。

传来传去的,倒好有些不知情的富家小姐夫人,痛骂赵闲夺人所爱实在可耻。

杜庭嘿嘿一笑,开口道:“我那天晚上从茗楼那边路过,离着老远瞧了一眼,当时有事,就没进去打招呼。后来事情传开了才知道。”

毕春闻言冷笑一声,打岔道:“你每天晚上都从茗楼路过,这点破事我还不知道,不敢进去就直说,自家人遮遮掩掩什么。”

胡兰芝对这句话倒是深有同感,转头望向赵闲道:“这是我也听说了,看不出来,俊哥儿倒是挺风流。”

赵闲只是笑了笑,并没有解释,这种事情越解释越说不清楚,再说只是些风月场上的流言,算不得什么。

想起柳飞月说过的话,赵闲纵马挥鞭,意气风发的开口:“若不风流无双,曾对得起年少轻狂。”

长刀烈马,锦衣黑发,年仅十九岁的青年,在黄昏余暇的印衬下纵马疾奔,随性而潇洒。

胡兰芝哎呦一声,拍着娇笑道:“俊哥儿现在的模样,让寻常女子看见还不得魂牵梦绕,我以后可得防着些。”

毕春颇为不屑,讥讽道:“回家照照镜子去,一大把年纪,不怕人膈应。”

接下来便是你来我往的一阵痛骂,几人便在这氛围中,抵达了城郊十余里外的三柳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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