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水道入口，商会后门的草丛旁，内城城墙的墙根，无业者、投机者、地痞流氓和挣黑钱的亡命徒交头接耳，流言在他们耳边流传，说恶魔阿黛拉·干红已经来到王都，将要联手邪神教的大主教摧毁刚刚饱受瘟疫打击的龙国。

地下昏暗的大厅中，阿黛拉翘着二郎腿坐在台阶最上方的石座上，她鲜红且炽热的视线扫过大厅，刚刚还在议论纷纷的人们皆低头不敢作声。这时，一个小喽啰跑了进来。

“阿，阿黛拉大人，老大，呃，消息已经传出去了。”

“嗯。”

阿黛拉点了点头，事情进展的很顺利，如果不出意外，贝鲁赛巴卜会现身阻止她，那时就是阿黛拉下手的机会，贝鲁赛巴卜一死，计划就成功了一半。

可一想到那个神秘人，阿黛拉就感到一阵不安。她对笑面说贝鲁赛巴卜只是个借了魔神力量的人类，但那全是阿黛拉的杜撰，她并不清楚贝鲁赛巴卜是怎样的存在，或许他和自己一样都是恶魔，又或许他是其他什么未知的人形怪物。

等待期间，阿黛拉向笑面谈起之后的计划。

“你有多少人可以召集？”

“算上郊外的，不到一千五。”

“足矣，只要贝鲁赛巴卜还活着，王宫和政务院就是一盘散沙，他们活在他的阴影下，就像被主人踢了一脚不知所措的小狗，甚至会倒戈相向。”

笑面惊讶于阿黛拉竟然知道邪神教势力耕耘多年的这么多秘密，但他也不好过问，只得将其归功于阿黛拉恐怖的恶魔之力。这都是洛夫克拉夫特的功劳，他调查出的详细情报给了阿黛拉编造谎言的底气。笑面知道洛夫克拉夫特大肆调查的事情，但他无论如何也想不到他和阿黛拉会联手。

“贝鲁赛巴卜的死讯不要让任何人知道，如果你不想变成罐头里的蚂蚱。”

“我知道，可是……大人，要不你们单独见面？我这些手下嘴里漏风。”

“也好。”阿黛拉等的就是这句话，若不是与贝鲁赛巴卜单独见面，她很多话都不方便说，“还有，他来的时候你大可以装作无辜，让他放松警惕。”

“遵命。”

笑面的手下已经开始准备，他们位于地下的库房里囤积了大量的武器装备，有不少已经被卖了出去，但已足够武装德卡利斯的大部分匪徒。

阿黛拉在一个特别准备的大厅里焦急地等待着，这里光线昏暗，正是几个月前阿黛拉被制服的地点。

“咚，咚——”

轻轻地脚步声从不远处的台阶上传来，阿黛拉转过头，看到了那个她从未忘记过的身影。她曾无数次在脑海中刺穿这个脸上缠着绷带的男人，现实中见到他以后，内心却异常的平静。

“我听到了传言，阿黛拉·干红大人，您真令我感到惊讶。”

“惊讶什么？”

“您竟然愿意顶着生命危险光临我在德卡利斯的杰作。”

“呵，别再惺惺作态了。贝鲁赛巴卜。”

阿黛拉铿锵有力地喊出了那个名字，神秘人身躯一阵，他被兜帽遮盖的脸想必写满了惊讶。

“不愧是主赐福之人，竟能看穿我的身份。我很疑惑，您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我已经将我知晓的一切奉献与您，您不满意吗？”

“那张写满荒诞谎言的羊皮纸？”

“不，那是写着恶魔血脉秘密的手卷，大人，看来您未曾仔细研读，甚是遗憾。”

阿黛拉皱了皱眉头，随即摇了摇头，她不信贝鲁赛巴卜的话。她走上前，一把抓起他的衣领。

“告诉我，你到底受谁的旨意？瓦拉卢卡？”

“当然。”

贝鲁赛巴卜竟丝毫不反抗。

“他就算没死，也在教廷的监视之下，你怎么与他沟通？”

“主能看见我们所有人，主的声音也能被我们所有人听见。”

贝鲁赛巴卜的声音绵软又怪异，身体也异常轻盈柔软，说的每一句话都似有似无，让阿黛拉极为不爽。

“别再装作一副下人的样子了！我知道你知道我的底细！你佯装救我，把一切嫁祸于我，让我吸引教廷的注意，好在这里发展你的势力！你扶植了二王子，对吧？！瘟疫也是你造成的，对吧！？你这么做到底为了什么？！你到底还有什么阴谋！？说话啊！”

阿黛拉疯狂地摇晃着贝鲁赛巴卜，他的脑袋就像没有骨头一样耷拉在肩膀上。他缠满绷带的脸上只露出一双眼睛，而这双眼睛似乎正挂着轻蔑的微笑。

阿黛拉的耐心几乎被消磨殆尽，从未有人如此令她不爽，她奋力一甩将他砸在墙上。既然问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那就送他去死。

取出短刀，阿黛拉飞身冲向墙边刚刚站起的贝鲁赛巴卜。

“去死吧！”

一刀劈下，贝鲁赛巴卜的上半身被从脖颈处斜劈开来，一时间血流成河，他叫都没叫一声，就那样倒在血泊之中。

结束的太快了，阿黛拉看着沾满鲜血的手，总觉得哪里有古怪。她仔细查看贝鲁赛巴卜的尸体，这样的伤势无疑已经死透，消除了疑虑，她拽着尸体僵硬的腿往外拖。贝鲁赛巴卜的死会给予笑面最后的威慑，这样，下一步计划就可以开始实施了。

当阿黛拉正要往外走，突然，一只手钳住了阿黛拉的手腕，力量大得惊人，竟然令阿黛拉感受到了入骨的疼痛，不由的松开了手。她转身，看到了骇人的一幕，那断开的肋骨和脏器以惊人的速度复合，血液回流，肌肉重新编织在一起，最终，连皮肤也恢复地完好如初。贝鲁赛巴卜从地上爬起，耸了耸肩膀，将身上缠着的绷带尽数扯下，露出了满是疤痕的脸。

“为什么就不能像只兔子一样逃跑？”

“你，你是恶魔？”

“为什么总是耍些小聪明来妨碍我？”

贝鲁赛巴卜不理会阿黛拉，自顾自得问着一些奇怪的话，他缓缓向阿黛拉靠近，阿黛拉不安地连连后退。

“啊，是夏洛克，难道他去贤者山谷遇见了你吗？恶心！恶心！怎么会有这样的巧合？”

“不可原谅，即便是你，想要坏我的事，就得去死。”

贝鲁赛巴卜赤手空拳冲了过来，他满是伤疤一根头发都没有的面容加上疯疯癫癫的神情，仿佛一头发了疯的怪物，带着最纯粹的杀意扑向阿黛拉。速度极快，几乎与阿黛拉相近。

阿黛拉从未与这种等级的对手交战过，她慌张地拔出短刀，闪身躲过贝鲁赛巴卜的一抓，一刀斩向他的胳膊。

贝鲁赛巴卜的身体就像疾风中的苇草一样柔韧，他原地扭转上肢，精准地躲过阿黛拉的斩击，顺势用指甲划过阿黛拉的左脸。

三道鲜红的划痕在阿黛拉左脸脸颊浮现，渗出几点血珠，阿黛拉感到微微疼痛，用手一碰才知道自己受了伤。如此一来，她更加不安。对危险的直觉与求生的本能使她开始出现无意识的魔化，脑门两边长出弯曲的角，指甲变得长而锋利。而贝鲁赛巴卜丝毫没变，还是一副丑陋的人类模样。

“你从哪里得到的这股力量？你难道也是清水河镇的受害者？”

阿黛拉一边躲闪贝鲁赛巴卜的攻击，一边质问他，而贝鲁赛巴卜丝毫不理会，继续挥舞着双手。

他们途径的地方，即便是石制的地面也被生生挖出浅坑，发出剧烈的响声。

“嗖！”

一阵割裂空气的尖锐声响，阿黛拉看准时机奋力一挥，贝鲁赛巴卜的左胳膊与肩膀分离，直飞了出去，一时间鲜血喷涌。

阿黛拉本以为这样能搓一搓他的锐气，没想到他竟不以为意，任由鲜血抛洒，趁机抓住了阿黛拉的右胳膊。一时间，仿佛一座山压在大臂上，几乎要把阿黛拉的肌肉碾成肉糜，阿黛拉痛得发出惨叫，本能地用左手狂捅贝鲁赛巴卜的胸腹。

然而，纵然贝鲁赛巴卜被捅成蜂窝，他也毫不在意，而此时，更加骇人的一幕发生了。阿黛拉眼睁睁地看着贝鲁赛巴卜的右臂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再生，十几秒内竟完好如初。这样的再生能力，即便是阿黛拉也无法想象，她最快也需要一天才能恢复断肢，而眼前的“同类”竟然只需要十几秒。

贝鲁赛巴卜和阿黛拉双双失去重心倒在地上，身体纠缠在一起，在地上翻滚。这完全是属于野兽的战斗，超乎想象的力量与速度让他们无暇顾及招式与魔法。

贝鲁赛巴卜歇斯底里地想要啃食阿黛拉的身体，他右手死死抓住阿黛拉的右臂，刚刚恢复的左手又试图钳住阿黛拉的左臂。他巨大的力量使阿黛拉半边身子几乎无法动弹，她数次切断贝鲁赛巴卜的手指，用膝盖顶着贝鲁赛巴卜的腰腹，但这仅仅是拖延时间。他们之间的力量差距仿佛一个人类少女与成年男性的差距一样。

阿黛拉毫无选择，为了活下去，为了杀死贝鲁赛巴卜，她只能豁出去。

她从口袋里摸出了一把迪欧维勒匕首，狠狠地向贝鲁赛巴卜的胸口刺去。匕首一被掏出，贝鲁赛巴卜本能地察觉到了危险，他松开右手向旁边奋力躲闪，匕首刺中了胸脯的正中间，没能刺中心脏。但即便如此，他发出了惨烈的叫声，翻滚出了好远。

阿黛拉乘胜追击，她反手握着匕首扑向贝鲁赛巴卜，被他翻滚着躲过。即使身受重伤，他的速度并没有减慢，而疼痛似乎使他更加亢奋。他两眼充血，以闪电般的速度一把抓住阿黛拉的腿，将阿黛拉摔倒在地，然后翻身骑在她的身上，将她握着的迪欧维勒匕首用力弯向阿黛拉的胸脯。

贝鲁赛巴卜的力量宛如山岳，刀尖一点点接近阿黛拉的心脏，她用尽全力，手腕几乎都要折断，却无法将匕首推出去丝毫。

“啊啊啊啊啊！！！”

阿黛拉发出撕心裂肺的叫喊，迪欧维勒匕首已经刺进了她胸口的皮肉，剧烈的烧灼感令她心生绝望，但同时，刺激了她最原始的本能。

当匕首即将刺入心脏的刹那，阿黛拉用尽力量扭动腰腹，将上身向右倾斜，同时松开手劲，引导匕首刺向右胸。

“啊啊啊啊啊！！！！”

无法用言语形容的疼痛席卷全身，阿黛拉能感觉到肺里灌满了鲜血。好在匕首还握在阿黛拉的手里，她趁贝鲁赛巴布想要夺取匕首之际，用魔法震飞了他。

飞在半空中的贝鲁赛巴卜几乎是活靶子，阿黛拉奋力一掷，辅以御物术的加速，匕首以惊人的速度洞穿了贝鲁赛巴卜的心脏，死死地钉在石墙上。

贝鲁赛巴卜的身体重重地摔在地上，像只蛆一样痛苦地扭动着，发出沉闷的哼声。阿黛拉捂着胸口靠近查看，被迪欧维勒金属刺穿心脏，即便恶魔也活不下去吧。阿黛拉这样想着。

突然，贝鲁赛巴卜又动了起来，他翻过身，面朝上方，大口的喘着气。只是，他的面庞肉眼可见的苍老了许多，仿佛生命力从他身上流逝。

这无疑是诅咒，可这诅咒带来的力量太过惊人。阿黛拉的胸腔快被鲜血填满，她咳嗽不止，嘴里吐出鲜血，身体愈发虚弱。

这一战，恐怕凶多吉少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