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则天得知刺客被放走勃然大怒，狄仁杰却平静地道，破案之道遇软而切，遇硬则弯，只能迂回曲折地向前发展，他之所以放了刺客正是要这个道理。

但武则天仍是气愤难消，限狄仁杰三天破案。狄仁杰详细地汇报了案发当时现场的情形，机灵地平息了武则天的怒火。武则天转怒为喜，统一狄仁杰便宜行事全权理案。

夜晚，狄仁杰坐在书房里，仔细查看闪灵在寒光寺给他的那块六菱形木牌。木牌正面刻着一条奇形怪状的大蟒，后面赫然用大篆刻着“文忠”二字。忽然，他想起了那天夜间在突厥蛇灵总坛正房内跟萧清芳的一段对话——

狄仁杰问：“你们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组织？”萧清芳双眉一扬：“一个临死之人，需要知道这些吗？”

狄仁杰道：“我只是好奇。”萧清芳点点头：“我们这个组织的名字叫‘蛇灵’，之所以用这个名字，是因为所有组织中的成员，都是曾被武则天残酷迫害过的。他们有的姓虺，有的姓枭，有的姓蟒，还有的像虎敬晖一样，姓蝮。”

狄仁杰的眼睛亮了，他望着手中的木牌，脸上露出了笑容，自语道：“原来竟是这样！”

“吱呀”一声门响，李元芳轻轻地走进来，将茶杯放在桌上，转身向门口走去。

狄仁杰：“元芳啊。”李元芳收住脚步。狄仁杰将手中的木牌递了过去道，“看看这个。”

李元芳道：“这、这是什么？”狄仁杰道：“这是闪灵给我的，那上面有他的姓名。”

李元芳赶忙将木牌拿到灯下仔细地观看，而后抬起头道：“木牌的右下角刻有‘文忠’二字，看来闪灵的真名叫‘文忠’。”

狄仁杰点点头：“姓氏呢？”李元芳看着手里的木牌，摇摇头。狄仁杰道：“他姓虺。”李元芳一愣：“哦，您怎么知道？”

狄仁杰道：“当然是木牌告诉我的。”李元芳翻看着手里的木牌：“没、没有啊。”狄仁杰笑了：“闪灵原来的姓氏，和你是一样的。”

李元芳愣住：“他、他姓李？”狄仁杰道：“不错，他姓李，而且是李姓皇族之后。”

李元芳一声惊呼：“什么，他、他是李姓王的子孙？”狄仁杰点点头：“正是。十几年前，三王之乱平息后，元嘉、灵夔、李霭等一批李姓王公以附逆之罪被处死或流配，皇上令其等改李姓为虺氏。”

李元芳道：“虺，为什么要改姓虺？”狄仁杰从李元芳手中拿回那块木牌，指着正面雕刻的怪蟒道：“虺是传说中的一种剧毒无比的巨蟒，皇上之所以赐予此姓，一来是说这些人心如毒蛇，谋反逆天；二来虺音同后悔的悔，警醒那些王公的后人，不要走先人之路，要知天命而悔改。”

李元芳这才明白：“那么，这个闪灵的名字就应该叫虺文忠。”狄仁杰点了点头：“不错。真想不到，闪灵竟是一位李姓王孙！”

李元芳道：“这就是您今天放他走的原因？”狄仁杰摇头：“我也是刚刚才想到他的姓氏。”

李元芳奇怪地道：“那，大人，您今天为什么要放闪灵逃走呢？”狄仁杰笑了：“你认为，他真是刺客？”

李元芳傻了：“难、难道不是？”狄仁杰笑了笑：“这样吧，你去把如燕叫醒，我们趁夜间宁静，无人打扰，再访寒光寺，探究一下事情的究竟。”

李元芳不解地道：“再访寒光寺？”狄仁杰点点头。三人骑马从狄府向寒光寺赶去，路上李元芳眉头紧皱。

狄仁杰感觉到李元芳的不对劲，问道：“元芳，你怎么了？”李元芳：“哦，大人卑职在想一个问题。”

狄仁杰：“一提马缰问道：“哦，是什么问题困扰住了咱们李将军啊？”

李元芳：“大人，您看蝮蛇是王皇后的侄子。而闪灵则是李姓王孙，那您说孤魂……”

李元芳话没有说完，狄仁杰就明白了他的意思。老狄的眉头也是一皱，脑海中突然浮现出来某个身影。

寒光寺笼罩在一片寂静当中。寺门外，羽林卫严密地把守着。“吱呀”一声，正殿的大门打开了，一盏灯笼晃动着飘了进来，正是李元芳，他举着灯笼四下看着，地上一片凌乱。如燕划亮火点燃了殿上的白烛，殿内登时一片光明。

狄仁杰站在大殿中央静静地观察着，而后对李元芳道：“你觉得虺文忠与你的武功相比，谁高谁低？”

李元芳略一沉吟道：“五百招内平分秋色，五百招外看老天怎么安排了。”

因为陈鹤鸣的提醒，让虺文忠对李元芳的链子刀有了防备。所以在交手过程中李元芳并没有胜过虺文忠，所以李元芳此时也不敢开口说什么“卑职略高于他”了。

狄仁杰点了点头，冲如燕招招手，如燕赶忙跑过来。狄仁杰道：“当时，你站在什么位置？”

如燕看了看，走到香案前道：“我就站在这儿。”狄仁杰对李元芳道：“闪灵就蹲在那条房梁之上。”

李元芳点点头，纵身一跃而起，蹲在闪灵白天的位置上。狄仁杰道：“元芳啊，当时如燕假扮皇帝就站在现在的位置，你看一看，如果你是闪灵，会不会失手？”

房梁上的李元芳看了看如燕，摇了摇头道：“绝不可能！”狄仁杰道：“好了，下来吧。”元芳纵身跃下。

狄仁杰从怀里掏出那枚燕子铛，摆在事发现场的原处，说道：“当时，闪灵从房梁上发射了两枚暗器，落在了这里……”

李元芳抬起头来，看了看如燕的位置，皱了皱眉道：“怎么会偏离这么多，以闪灵的武功来说，这是不可能的！”

狄仁杰道：“那么，有没有这种可能，那就是他发射这两枚暗器不是要刺杀皇帝？”

李元芳愣住了：“可大人，既然他不想刺驾，为什么千方百计地潜进寺内，躲在正殿主梁之上？又为什么要发射这对燕子铛？”

狄仁杰道：“你先不要着急，听我慢慢道来。”李元芳点头。狄仁杰指了指地下说道：“闪灵的一对燕子铛，落在了这里。可奇怪的是……”他的手指向殿门前，“在那边的大殿门前，我又发现了一枚蛇形镖。”

李元芳一惊：“蛇形镖？”狄仁杰点点头，从怀里掏出了那枚蛇形镖。李元芳伸手接过，仔细地看着，良久，他抬起头来，深吸了一口气。

狄仁杰看了他一眼，从他手中接过蛇形镖，走到大殿门前，将镖放在门槛旁边道：“这就是事发之时，蛇形镖的位置。”

李元芳徐徐点了点头。狄仁杰道：“元芳啊，依你看来，这三枚暗器有没有可能都是闪灵所发？”

李元芳摇头：“这种可能可以排除掉。”狄仁杰问：“哦？为什么？”

李元芳道：“因为，这根本是截然不同的两种暗器，绝不会出自同一人之手。”

狄仁杰道：“哦？”李元芳道：“燕子铛小巧绵密，发射之人主要靠内力支持。而蛇形镖本身的分量就很重，因此，发射之人用的是手腕之力。这是练两种功夫的人使用的暗器。”

狄仁杰点点头：“好，那么，我们现在排除了这两种暗器都出自闪灵之手这个假设。”李元芳点点头：“不错。”

狄仁杰道：“那么，这枚蛇形镖又是从何而来呢？”李元芳沉思着。狄公道：“你再看看那一对燕子铛的位置。”

李元芳低头看了看脚前的燕子铛，又抬头看了看殿门前的蛇形镖，猛地，他倒抽了一口凉气：“难道，难道是……”

狄仁杰问：“是什么？”李元芳走到香案前道：“当时如燕假扮皇帝站在香案前，而闪灵则在房梁之上……”说着，他快步走到殿门前，回身看了看香案的位置，轻轻摇摇头道：“不，此人不在殿内。”

他大步走出殿外，狄仁杰面带微笑望着他。如燕看得莫名其妙，问道：“他、他干什么？”

狄仁杰轻轻嘘了一声。殿外的李元芳停住脚步，大声道：“大人，应该是在这儿。”

狄仁杰点了点头：“你现在所站的位置，在事发当时挤满了护驾的千牛卫和随侍众臣。”

李元芳快步走了回来道：“事情已经很清楚了。当时，闪灵在房梁之上，发现殿外有人向皇帝发射了这枚蛇形镖，于是，他掷出燕子铛，将蛇形镖撞飞……”

如燕吃惊地道：“你、你在说些什么呀！闪灵是来刺驾的，让你这么一说，他不成了救驾的功臣了？”

狄仁杰呵呵一笑：“难道，没有这种可能吗？”如燕道：“可、可为什么呀？”

狄仁杰道：“我们只是在推理事情发生的过程，至于原因，需要经过进一步的分析。”

如燕大惑不解，“哦”了一声。李元芳道：“不错，像闪灵这样的高手发射暗器，竟会在这么近的距离偏差如此之大，那就说明，他发出的这对燕子铛根本不是冲着皇上去的。”

说着，他左手拿起燕子铛，右手拿起蛇形镖，边比划边道，“蛇形镖从皇帝身后飞来，闪灵从房梁上掷下双铛……”

他的两只手里拿着的暗器对撞在一起，说道，“燕子铛将蛇形镖撞飞，落在地上……”

他将一对燕子铛放在地上，而后拿着蛇形镖快步走到殿门前道：“而蛇形镖飞到这里，被门槛挡住，掉在了地上。”

他将蛇形镖放在殿门前，然后长长吁了口气道：“暗器飞行、撞击和落地的方向完全正确。大人，卑职认为只有这一种解释。”

狄仁杰点了点头：“那么，第一个问题就出现了，虺文忠为什么要救皇帝？”

李元芳道：“是呀，按理说李姓子孙与皇帝有着不共戴天之仇，闪灵这样的做法不合情理啊！难道，他另有图谋？”

狄仁杰笑了笑：“不要妄自忖度。现在我们先提出问题，下一步才是怎样解决它。”

李元芳点了点头。狄仁杰道：“第二个问题，闪灵是‘蛇灵’的六大刺客之首，为什么派他前来的同时，还要派另外一名杀手？”

如燕点了点头：“不错，不错。‘蛇灵’在刺杀同一个标靶时，绝不会派出两队人马。可这一次，加上那个假法能竟有三拨儿，这确实很奇怪。”

狄仁杰道：“第三个问题，这次的刺杀你们都看出来了，核心完全围绕着那个暗藏殿外、使用蛇形镖的刺客身上，而不是围绕闪灵。闪灵在这场戏中，只起到了一个引开我们注意的作用，他的死活，完全无关紧要。试问一个天字第一号杀手，为什么会变成了疑兵，这内中的缘由耐人寻味啊！”

李元芳和如燕对视了一眼，缓缓点了点头。狄仁杰道：“元芳，你还记得，那个杀死假法能，引你到正殿的人影吗？”

李元芳点点头：“我明白您的意思了，他就是那个暗藏的第三个刺客。”狄仁杰道：“你认为呢？”

李元芳道：“现在回想起来确实如此。当时，卑职还以为那个人影就是闪灵。”

狄仁杰道：“此人引你来到大雄宝殿之外，于是才有了你二勘大殿，识破了闪灵的藏身之术。于是，第四个问题出现了，这个神秘的第三人为什么不惜出卖自己的同伴？何况，这个同伴还是‘蛇灵’中的顶尖杀手、元老级人物虺文忠！”

李元芳点头长叹道：“此事不简单呀！”狄仁杰道：“第五个问题，也是最关键的，那个神秘的第三人以出卖闪灵，引开我们的注意，保全了自己，这一点已经毋庸置疑。”

李元芳点点头。狄仁杰道：“可是，刚刚你说到了，此人发射暗器的位置正是护驾的千牛卫和随侍大臣所处之处，他是怎么混进去的？”

李元芳猛吃一惊：“有内应！”狄仁杰摇了摇头：“现在下结论还为时过早。这个神秘的第三人是谁？在这出戏里面，他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

李元芳和如燕对视了一眼。狄公抬起头来：“最后一个问题，就是那个假法能，此人的出现也是一件非常蹊跷的事情。”

李元芳不解地问道：“大人，假法能有什么蹊跷？”

狄仁杰道：“你们想一想，‘蛇灵’组织为什么要将这样一个人安排潜伏在寒光寺中？”如燕道：“当然是为了这次刺杀行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