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又到厕所

老三并没有听见鸟人说的话。

因为脸上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热得厉害，直冒得大汗淋漓，还微微有些发烫。

心里还寻思着：“好奇怪的感觉，这跟爱情小说里说的‘害羞’好像啊，可是周围也没有漂亮的姑娘啊，难道是我爱上自己了？那以前怎么就没有发现呢？难道我是个隐藏型的精神病？我的天！我可没钱治病啊！怎么办……”

鸟人见着老三陷入沉思之中，本来不愿打扰，可是这个地方实在是不宜久留，只好开口劝说道：“光芒，遮了天很快就会发现我们的，还是先找个隐蔽的地方躲起来，再从长计议吧。”

果然，鸟人的话音才落，只听外头喧哗声越来越大。眼看着老三还在沉思不语，情势危急，鸟人当机立断，轻呼一声：“得罪了~”

随即直接将老三抗在肩头，一个跨步就冲出柴火堆的范围，趁着四周浓烟滚滚，慌乱不堪，仔细回忆起当时被抓来的时候，曾留心暗记过的道路。

只是这里每时每刻都会有变化，说不得什么时候就在路上突然建起一座破房子来，又说不得什么时候就突然把哪间房子拆了，当作柴火烧了，因此要想在这里寻找一天之前的道路，难度跟发掘一万年前的史前遗址差不多，反正基本就是靠着脑补和运气了。

正在思考间，只听不远处传来一队人马的喊声，混杂在周围喧闹的音浪里，模模糊糊听不清楚，只能隐隐约约听见有人喊着什么“老三”、“跑”、“快，快，快”之类的话，前后也联系不到一起。

鸟人略作分析，估计是遮了天已经发现了老三的身份，调动大批的人马过来围捕了。

再看看老三，依旧还是沉思不醒的样子。无奈，只好从地上抓了一把烟灰泥土，往老三脸上一抹，使劲儿涂开，画出来一个极简主义又略带抽象派风格的脸谱来。

老三被弄得脸上痒痒的，醒过神儿来，呆楞楞看着鸟人，显然还没有弄明白现在是怎么个状况。

鸟人又朝那队人马的方向看了一眼，回转头来，将老三塞进附近一个小土堆里，土堆里是空膛的，只有些毛发和羽毛的痕迹，几面算是墙壁的地方，还有不少抓痕。老三不太喜欢这里，主要是通风情况不怎么好，还有动物的屎味儿，臭烘烘的，虽然在冬天也不明显，可是到底也让人不舒服。

鸟人将老三塞进土堆之后，仔细叮嘱道：“你就在这里藏好，千万不要出声，待会儿我就回来接你。要是半个小时之后我还没有回来，你就想办法跑出去。跑得越远越好，不要再来找我，也不要去找其它人。我们都只是干燥的木柴，只有你才是那一点火焰，没有你，我们什么都不是，你明白吗？你要好好活下去，为了我们，更是为了所有人类，好好活下去！要好好活下去！知道吗！活下去！”

说完最后一句话后，听着不远处的那队人马越来越近的声音，不敢再迟疑，当即一个扭身飞步，霎时间飞出三四米远，再接着紧跑两步，人就已经出现在十米开外的地方。此时，只听鸟人一声长啸：“来啊！爷爷在这儿呢！哈哈哈……”

老三看着这熟悉的场景，听着这熟悉的声音，尤其是那声熟悉的长啸，在狭小的土堆空膛中反复回荡，终于，尘封在脑海深处的记忆瞬间被唤醒，喉咙里一句后知后觉的喊声脱口而出：“啊！着火啦！救命啊！快来救火啊！护驾！护驾！”

周围的人们要么在救火，要么就被鸟人那嚣张的喊声吸引过去了，谁也没工夫搭理老三。

老三觉得有点儿委屈，明明电视上就是这么喊得嘛，怎么就没有消防员来救援呢？这儿的工作人员真懒惰，就应该扣他们工资，再狠狠骂上一顿，但不能直接把人开除了，要不然以后还扣谁的工资？骂谁的街？懒鬼才是最好的员工呢。

既然没人来管，老三自己呆在这个臭烘烘的地方也实在无趣，于是探出周围看看，选了个烟火少的地方，就溜溜达达径直走过去，中途倒是碰见不少穿着白大褂和没穿白大褂的人，不过谁也没有搭理他，都忙着各自的事情呢。

比如说，管卫生的就在计算，刚才经过的那些人，每人都留下了几个脚印，面积有多大，深度有多深，修复路面要花上多少工夫，一条一条明确列示出来，也不怕找不到埋单的人，真以为人类的眼睛就是用来玩儿游戏的嘛，看人、认人、找人，那都是基本功，没有这个工夫，还想在营地里赚钱，呵呵，那还是去厕所看门比较容易。

李大仙就在厕所看门，不得不承认，这是一份有味道的工作，而李大仙呢，自然就是一个“有味道的男人”。那杂志上不是都说嘛，有味道的男人最能吸引女人的注意。老三虽然不是女人，但也不妨碍他被李大仙吸引过来。

吸引他的不是李大仙身上的味道，而是那颇具服务精神的喊声。

每当有人来到厕所门口的时候，李大仙听见脚步声，就会端正站直，微笑阖首，朗声喊道：“欢迎光临！先生里边儿请！先生您几位啊？”

当然，大部分来上厕所的人，都没有时间，也没有心情回答这种无聊的问题。营地里的绝大部分人都是负债累累，对于他们来说，20块钱才能上一次的厕所，实在是豪华奢侈到无以复加。

然而也没有别的办法，如果想在荒郊野地里就地解决排泄问题，那要缴纳的罚款足以让一个正常人直接发疯。

当然了，来这个厕所也不会让人好过到哪里去。

在这里的收费项目很详细，拉屎20块钱，撒尿20块钱，如果你只掏出了20块钱的钞票，那么抱歉，你只能选择要么拉屎，要么撒尿，不能同时来两样，除非你买了优惠套餐，价格50块钱。

不要质疑定价的人是不是没学过数学，人家就是这样明码标价，爱拉不拉，有本事你就一辈子不拉不尿啊。

不过，厕所里有一点还是蛮好的，这里属于“免费呼吸区”范围，也就是说，这里的空气都是免费的，想怎么呼吸都行，前提是要进去厕所里面，然而进入厕所就要收费，不接受“我只是进去看看”这种说法，拒绝不付费的参观。

每当有哪个顾客解决完个人问题，又呼吸了足够的空气，即将出门离开的时候，李大仙就会以更加热情饱满的态度，深情喊出那句口号：“感谢您的惠顾，您的每一次光临，都是对我们最高的褒奖！真诚期待您再次光临！为您服务是我们的无上光荣！”

说真的，有不少人听见这句话，都想把李大仙按在地上揍一顿，可又怕自己火气太大，导致体内血液循环过快，进而产生更多的排泄物，无奈，只好强忍着激动的心情，假装潇洒得离开，回到自己的工作岗位上，对着其它倒霉蛋儿热情服务起来。

老三的记忆力还是不错的，至少在此刻是不错的。他很轻易得就认出了李大仙，并且热情招呼道：“李大仙，你好！吃了吗？”

李大仙自然还没有吃饭。今天客人不怎么多，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儿，以前厕所的生意一直都挺稳定的，偶尔厨房做得饭菜不怎么新鲜时，厕所的生意还可以来个小爆发。今儿也是奇怪，客流量少了差不多一两成，业绩明显有所下滑。难道是最近天气干燥，所以水分都蒸发出去，不用外排了吗？这倒是有可能。

随即，李大仙突然反应过来，这个说话的声音，不就是那个携款私逃的老三嘛！

一念至此，想起老三走后，自己的悲惨遭遇，不由得怒从心中起，恶向胆边生，再也顾不得“一个厕所门童的自我修养”，当即就开始撸胳膊、挽袖子，冲着面前的空气大声质问道：“你还有脸回来！你怎么不直接死到外国去，干脆客死他乡得啦，那么些钱足够给你再买副好棺材了吧，啊，哈哈，还有富余，再给自己买个花圈，往坟头上一放，啊，哈哈，可惜没人给你哭丧啊，你个卷钱跑路的混账东西！别让我抓住你……”

李大仙冲着面前的空气骂得带劲儿，老三从侧面看着李大仙的表演，瞅着李大仙那个卖力的劲头儿，就算刚才喊着“欢迎光临”的时候，也没有这么卖力气啊。

老三心中寻思着：“这是跟谁呀，生这么大的气，以前看李大仙是个挺和善的人哪，让他拉车他就拉车，让他赶车他就赶车，一句多余的话也没有说过呀，怎么现在给气成这样啦？”

虽然心中疑惑，倒也没有问出口，毕竟是跟自己没关系，人家李大仙愿意发火，那就让他发个痛快，那个什么杂志上不是说了吗，现在社会的男人都压力大，老是憋在心里也不好，容易憋出病来，得哭出来才好呢。

老三瞧着李大仙骂得起兴，也没有哭的意思，正琢磨着要不要动手打他一顿，帮他哭一哭，别真给憋闷出毛病来。

只听厕所里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劝道：“行啦，行啦，别跟那些愚民计较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