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家从来都没有见到过这样的格兰仕。

在别人眼里，格兰仕都是一个尖酸刻薄的坏总管，只有哈尔登一个人愿意和他做朋友。

平时和哈尔登吵架，虽然嘴巴上说的都是坏话，但是心里却一直想着哈尔登。

不过这都是后话了。

哈尔登终究还是死了。

“他是英雄。”

李然沉重地说道，他不是没有见到过死亡，只是没有见过这样壮烈的牺牲。

一个人能为别人坐到什么地步？

以前李然不知道，现在他终于见识到了，牺牲的最高境界。

……

莱亚躲在草丛之中，借着黑夜多了起来。

忽然看到一道昼亮的光芒直冲云霄，照亮了整个天空，把黑暗的一切撕扯地粉碎。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在那道光芒之中，他仿佛看见了哈尔登。

这一切到底是怎么了？

出什么事了？

莱亚不自觉地加快了脚步，在草丛中摸索过去。

前方就是车队，莱亚已经能看见了。

只不过，现在的车队让她有些愣神，不敢相信发生的一切。

地上到处都是断裂的碎肉残渣，鲜血染红了大地，一个硕大的巨坑里被圣光灼烧成了焦黑一片，发出浓浓的焦臭味道。

而就在这一瞬间，背后忽然伸出一只手拽住了莱亚的衣领。

莱亚本来就被这惨烈的景象吓得好魂不守舍，被这么一拽，尖叫一声之后，不顾一切地一脚往身后那人的下身踹了过去。

“喔！”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莱亚回头一看，就看到李然紧紧夹着双腿，半蹲着露出痛苦地表情。

“李然，你怎么了？是谁把你打伤的？”

“是你啊！”李然欲哭无泪，她是失忆了么……“不管这个了，你没事就好，格兰仕总管他们都担心死了。”

李然把刚刚发生的事情简单地说了一遍，省略了部分细节。

“你的伤好像很严重。”

李然说话的时候，莱亚夫人看到李然身上有好多伤口，说道。

“哦，没事，很多人都受了伤，我把治疗药水都给他们喝了。”

“莱亚夫人，谢天谢地，您没事就好！”

格兰仕总管激动地都说不出话来了。

莱亚看到众人惨不忍睹的样子，心疼不已，基本上每个侍卫受了伤，轻的掉了几块肉，严重的四肢都不健全了，还有哈尔登……

等等……

莱亚忽然想起来，“哈尔登怎么不见了？”

“哈尔登他……”

李然不知道怎么开口比较合适，对于这件事情，说是灾难也好，说是荣耀也罢，都不应该由他一个外人来说。

没有一个人能比格兰仕更加合适说出哈尔登的事情了。

“尊敬的莱亚女士，您不必为哈尔登而感到难过，他是个光荣的骑士，用生命换回了莱亚家族的获救……他是光荣的。”

格兰仕说着说着，不自觉地落下了泪来。

哈尔登毕竟还是死了，这是事实。

其实大家心中都非常悲痛，所谓的荣耀和光荣，也不过是存活下来的人自我麻痹的说辞而已。

只有这样，才能保持心底对牺牲者最大的敬畏。

……

等到车队整理好东西的时候，天已经亮了。

其实也算不上什么整理，因为绝大部分的东西在昨天晚上交战的时候就已经被敌人破坏掉了，货物什么的，自然也随着火光变成了一堆废墟。

不过对于庞然大物莱亚家族来说，核心人物莱亚还活着，货物的损伤对于整个家族来说可能是九牛一毛，甚至一毛都算不上。

还有人员的伤亡，都算不上什么，死了哈尔登还有千千万万个“哈尔登”。

但是这口恶气不能就这么算了。

明知道这是莱亚家族的车队，挂着莱亚家族的旗帜，还要做出这样袭击行为的人，已经为莱亚家族敲响了警钟。

若是现在不能抓住这些人，今后一定会后患无穷。

有第一次就有第二次，他们既然对莱亚家族有着深仇大恨，是绝对不会就这么善罢甘休的。

才过了一个晚上，格兰仕就像是苍老了数十岁一样，眉眼之中充满了深深的哀愁，头上也增添了许多白发。

朝阳初生，金灿灿的光芒照亮了这片平原，格兰仕无助地瘫坐在地上，双目无神地望着远方，长叹了一口气。

“明明还有一点点路了，怎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怎么会呢……”

过了一会儿，车队准备上路了。

原本颓然的格兰仕为了不让莱亚担心，起身的瞬间，脸上悲伤的情绪藏到了心里，换上一副严肃的表情，开始管理车队。

人死不能复生，格兰仕明白，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要保证莱亚女士的安全。

“那帮家伙没有得手，一定会再来的，你们有什么打算？”李然问道。

“当下最重要的就是莱亚夫人的安全了。李然阁下，有件事情，请你务必要答应我……拜托您了！”

格兰仕一脸认真地说道。

望着格兰仕哀求的模样，李然点了点头，“好，你说。”

“我想请你带着莱亚夫人到诺里斯家族暂时躲避一阵子。”

“那你们呢？”

李然看着他。

“现在不清楚敌人的动机，我们会继续按照计划运输剩下的货物。”

格兰仕做好了死的觉悟，车队的目标太大了，很容易就会被敌人找到，让莱亚夫人继续留在车队太过危险。

李然沉默了……这帮家伙一个一个的不顾危险也要保护莱亚，这种忠诚，太令人震撼了。

“我们这些小人物，死不足惜，但是莱亚夫人绝不能死。李然阁下，不用在意我们，能为莱亚家族牺牲，是我们的荣耀。”

这些话像是遗言，实际上也确实是遗言，因为所有人都清楚，敌人还会发起进攻。

……

一望无际的平原，金色的阳光下，浩浩荡荡的车队沿着原来的路线继续前进。

等待他们的，是前方看不见边际的道路，还有生与死的边缘。

偶尔吹来一阵清风，草丛翻动，刷刷作响。

一男一女并排行走在草丛之中，时不时回头望一眼早已离去的车队，望着车队在视线之中逐渐缩小。

很快，车队已经看不见了，变成一个黑点，消失在视野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