兰清卿举起粉拳朝着兰老爷远去的背影用力锤了两下空气,恼怒自己的一本爱书又被没收了去。
“小姐,怎么样?我刚提醒的及时吧?”圆月般的拱门边探出一个小脑袋,左右张望发现兰老爷不在后,走到兰清卿身边骄傲的说道。
“一点都不好,书被拿走了,我才读到‘对潇潇,暮雨洒江天,一番洗清秋’。”兰清卿委屈道。
“没事,改天咱们出去偷偷再买一本就好,下次可得藏严实咯。”名为青月的侍女一边安慰一边偷笑。
所谓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庐阳道养育的女儿家就连兰府中的侍女都也秀丽无比。
“不许笑!再笑就把你嫁去西城王白脸家!”兰清卿横着眉恶狠狠的威胁。
“小姐还是先担心担心自己吧哈哈哈。”
墙里秋千墙外道,墙外行人,墙里佳人笑。
笑声不闻声渐悄。多情却被无情恼。
两个女儿家相互调戏着,连同院中落英缤纷,蜂隐蝶舞,风景这边独好。
一番打闹后,兰清卿低眉沉思。
“这庐阳观月又要到了啊”
“是啊,此次庐阳观月后,小姐就要去洛城太府进修了,到时候要带上我哦,我也想去那皇城看看。”青月知道兰清卿在想什么,于是岔开话题想要分散她的注意力。
“知归,知归,你若是不知归,我便去寻你好了。”
长椅上淡黄色衣衫的少女喃喃低语。
......
......
宁舒站在高耸的城门前,抬头望着城门上的“金陵”二字,感慨万千。
城墙上开有大小四个城门,手持戈矛的士兵来回巡视着,进进出出的人们有说有笑,车水马龙,好不热闹。
进得城后,街上门庭若市。街道上停驻着大大小小,各式各样的马车,却也不觉得拥堵。
一路上遇到的都是些穿着华丽的贵人,罗彩的衣裳与绮丽的裙裤让宁舒眼花缭乱,贵人们身上传出的香味更是熏得他脑壳疼。
欢声笑语与贩卖吆喝声充斥在大街小巷,管弦之乐与清雅歌声交织在茶馆青楼。
宁舒一边惊叹于金陵城的繁华,一边寻着饭馆。只是那满街都是揽客的吆喝声,琳琅满目,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去哪一家。
想着身上还有好些临别前大肥给的银子,也不知是从哪里搞来的,宁舒也明白一文钱难倒英雄好汉的道理,便收着了。眼下正是用钱之时,于是他闷着头,心下一横,便走进了看上去比周围几家餐馆要豪华的大酒楼。
“客官您几位?”
店小二凑上来热情的招呼着,也不管面前这人年龄多大,穿着什么,来者便是客,有钱便是爷。再者说了,金陵城如此繁华,店小二什么没见过,那西城王公子十来岁就在暗香居中花天酒地,十四五岁的小道士吃个饭又有什么稀奇的。
宁舒伸出手指比划了个一,店小二心领神会,随即引上了二楼一个靠窗的座位。
“这个,这个,还有这个。”
宁舒指着面前菜单,随手点了几个菜,又叫了一壶清酒。
店小二看着几样荤菜,心中暗骂一声假道士,脸上却依旧微笑,说了句客官稍坐,马上给您上菜,便下楼去了。
宁舒看着楼下街道上的繁华景象,心里想着先前在船上听得商客们你一言我一语叽叽喳喳讨论着的‘庐阳观月’奇景,也大概听懂了一些。
这清州庐阳观月宁舒也知道一点,离恨小楼中有专门记载天下奇观的读物,庐阳观月与那曲州灵城猫仙,荒州敦煌海市并称神朝三绝,这几日恰逢庐阳观月将至,四面八方慕名而来的人而今都汇聚在这金陵城。
所以船老大以及商客们下意识将他当成了一路人。
殊不知面前小道士只是误打误撞才来到此处。
饭点将至,原本清净的二楼开始喧杂起来。
“说来怪了,今年的观月怎么提前了小半年,原来都是在中秋左右......”
离宁舒座位不远处一帮人七嘴八舌的讨论着近期的盛事。
常说茶馆酒楼风尘之地是最容易获取消息的途径之一,于是宁舒假装出神,耳中却攫取着对话中有用的信息,修为突破后,听起远处的声来倒是不怎么费力了。
既然赶上了这三绝之一,说什么也要好好瞧上一瞧。
“你们不知道吧,此次庐阳观月的地儿不在淮河边了,据说好像是城外的寒山寺。”
“而且,我那天听我一朋友讲,今年之所以出现这么反常,是因为会出仙缘。”说话那人半掩着嘴低声说道。
“莫不是如三年前的词圣?”另一人面露惊色。
“对,今年不知又会落到谁头上,我等凡人只能看个景咯。”
“嘘,小点声,可不敢谈论那些神仙老爷们的事。”
后面聊的便没有什么用了,由神仙奇谈飘到了粉裘罗帐,红烛云雨,都是些大老爷们极其接地气的家长里短,时不时还发出些淫荡的笑声。
吃饱喝足听了些后,觉得甚是无聊,宁舒支着脑袋开始思考着下一步的计划,一时间毫无头绪,所得信息少的可怜,连那寒山寺在哪都不知道,眼看时间尚早,便想着在这神朝繁华程度仅次于皇城洛城的金陵城闲逛一会。
在城中慢慢的走着,正是中午,城中异常的热闹,也不知是原本就是这样还是因为庐阳观月的缘故,街上各式各样的人都有,只走了十几米,宁舒便看到了穿着南沼国彩裙白衣的少男少女。面罩黑纱,穿着袍子西域打扮的妇人。还有身着阴阳道袍的道士,背负大刀的刀客,甚至宁舒还在有些人身上感受到了法意波动。
听着四周喧嚣,感受着这久违的红尘烟火气,心中突然生出一种山中一日,世上千年的感慨。
他自幼随着老书生进了平安城,十几年来没有离开过,老书生在冬春时节去世,自己踏上外出求学的路。却在舒城遭遇了屠村的祸事,身边的人一个个在自己眼前死去,自己也在鬼门关前徘徊着却无能为力的感觉。
再后来踏上修行之路,除了从小的想法,更大程度上是为了报恩宋先生以及寻找那辆视人命如草木的黑色马车。这些种种的因缘际会都推动着他,无法逃避,只能一步步向前走。
他知道自己不是一个甘于现状的人,老书生说这片天地每个生命的命运生来便被他人掌握着,生死从来就由不得自己。原来听到时无法理解,但自从在兜率宫中梦到那些云彩后,只觉得无比真实,连那欲上九天的凤凰都在风中烟消云散。看那座比此时身处的金陵城还要宏伟的宫殿横在天际发光时,一瞬间无比的压抑。
宁舒站在金陵城人头攒动的街道上抬头望了望天。
他只觉得这片天地是一方牢笼,芸芸众生不过笼中物。
忽地生出一股持剑上青天的冲动。
再没有别的念头。
......
......
一座不知名的山中,一位普通的农夫略微停顿了一下手中的工具,轻描淡写的弹开落在肩膀上的一只虫子,然后继续手中的农活。
金陵城西城中有一个摆摊的算命道人,望着天揉了揉眼睛咕哝道:“贼老天,今个儿这日头怎得这般刺眼。”
然后随手将放在一边的拂尘平摊在了脸上,躺下去继续呼呼大睡。
算命道人在这代表金陵城华丽富贵的西城显得分外扎眼,但却没有人看上一眼,仿若无睹,像是不存于人间。
神朝洛城,巍巍皇城。
皇城外的东南方向有一座隐在云雾中的山峰,便是那有着天地之柱之称的不周山,太府便在其间,当得起一句‘只在此山中,云深不知处’。
此时的太府观天台上,一个女子拿着一个古朴的葫芦,头上黑发披散在肩上,脸上不施半点粉脂,眉眼间透着洒脱之意,身穿墨蓝色学士袍,腰间蓝色腰带束着,简素而锋芒。她左手拇指顶开葫芦嘴,白皙的手腕抬起,扬起脖子,浓烈的酒香传遍了整个观天台。
她突然看着金陵城方向,眼中闪过一丝神采。
“我猜师姐今日饮的是那金陵君子酿。”
只见一个白衣男子,腰间系着凤纹玉带,朝着台上走来,边走边吸着鼻子。
“不错,师弟又有进步。”
蓝袍女子看着面前这青年微微颔首,也不知女子赞的是他的识酒能力还是其他的什么。
“最近天地间的异象越来越多,俗世中的事务,师弟可要多费点心了。”
白衣男子正是太府祭酒二弟子,同时也是神朝皇子的姬潮生。
“老师说今年会收一个小徒弟,也不知道是小师弟还是小师妹?”
“这皇城又要热闹起来了呐。”
无量山,无量妖宫。
“黑风化形成功了?”妖族太子妖白闻言一喜。
“是的太子,黑风大人正在巩固修为,所以没能第一时间来见您。”一个书生打扮的蛇妖禀告道。
“无妨,是时候该去那神朝洛城看一看了。”妖族太子一身紫气涌动,有些兴奋的颤栗。
......
.......
“嘿!小道士你好呀!”
宁舒看着面前这个穿着一身男装,脸蛋极为精致的.......女儿家,一时不知怎么接话。
扮男人也好歹在脸上抹点灰,好歹把身上的曲线遮上一遮呀......
清秀小男子的身后,一个同样穿着淡黄色长裙的女子笑得极为好看。
银铃般的笑声回响在书店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