洁白的云雾,在山间萦绕着,如大山缠绕的轻纱。
被翠绿植被笼罩着的山峰,遮盖着云雾,远远看去,时隐时现。
偶尔,几只白鹤从雾霭中穿过,将云雾搅扰的一阵阵翻卷,犹如在静静的池水中丢入了一颗石子,涟漪不断的荡漾开去。
在接近山顶一处较为平坦的地方,矗立着一座半大不小的道观。
道观门前数丈远的位置,是一座五角斗拱的亭子。亭子中,一张半丈大小的圆形石桌。石桌的周围,摆放着几把石凳。
此时,在其中一把石凳上,正坐着一位年近四旬的道人。
那道人阔眉挺鼻,目如深海。灰色的道袍洁净如新,没有丝毫的皱褶。
脑后的道髻,此时虽然有几分凌乱。但仍然丝毫无损这位道士那种超凡脱俗、仙风道骨的超然形象。
道士的两侧,分别站着一位十余岁童子。
俩位童子此时分明有些惧怕的样子,四只眼睛游移不定的看着道士,就连呼吸都极度控制着,一副神情不定的神色。仿佛自己身边就是一只正在沉睡的老虎。唯恐自己稍有动静,就会将老虎惊醒过来。
此时,天气并不炎热。但俩位童子仍然各自执着一把芭蕉扇,轻若无风的扇动着,把那些如丝一般飘动过来的淡淡云雾,扇动的一阵凌乱,受惊般荡漾开去,又消失于无形。
此时此景,若是一位凡间人看到如此场景,一定会以为自己身入到了仙境。
但此时这位道人,却是浓眉深锁,阔额紧皱,一副深有所虑的神色。仿佛遇到了难以释怀的疑难。
道人的右手中,握着几根三寸长短的竹签。这几根毫无生命力的竹签,在道士手中,却变得如臂使指般灵活。在道士轻轻的捻动中,忽而变成扇形,又忽而变成一朵梅花,??????。造型千变万化,不一而足。
那几根竹签,是道士们常常用来仆算的一种道具。这种道具最常用的手法,便是将其自由落体的方式抛洒出去。再根据其自由形成的造型、或者各自落点的方位等等,仆算自己所要找寻的答案。
但此时,这道士似乎对自己所要仆算的结果,已经有所预料,却又是不敢确定,或者有所不甘。
因此,那些竹签不断在道士手中千变万化着各种造型,却始终没有被道士抛洒出去。
随着时间的推移,道士身旁俩位童子,似乎感觉身上有着自己难以承付的重量不断压来,虽然呼吸声被自己使劲压抑着。但感觉心脏却难以抑制的越来越跳动的猛烈起来,仿佛下一刻就会从内部爆裂开来一般。
四只稚嫩的眼睛,此时更是死死的盯着道士手中的那几根竹签,恐惧愈发强烈。仿佛竹签落下的那一刻,就是决定自己生死的时间。
“老道”,忽然间,一声清脆稚嫩的童声,从道观门口传来,打破了眼前令人窒息的宁静。紧接着,一位十一二岁的童子跑了出来,
“老道,你这破竹签既然已经抛洒过了,你还啰嗦个什么鸟?小爷我看你这仆算水平,也就稀松平常,屁事不管。你倒好,倒像握着一把尚方宝剑一般。你以为什么事都能做呀?小爷早就和你说过了,就你这道心,还修屁的个道啊。依小爷看,你不如现在就把道观里的财宝收拾干净,回到世俗中,多娶几个娇娘们儿,快活几十载算了”。
这位童子亦是穿着一身道袍。那道袍本有八九成新,但明显并非专门为他裁制,看上去长了太多,被他将下摆整个挽起来系了个疙瘩,垂在小腿后面。
而且这道袍像是专门被揉搓过一般,整个皱皱巴巴,还满身污渍。看上去邋遢无比。
童子稚嫩的脸上,虽然隐隐布满污渍,但却难以掩盖他那一副吊儿郎噹、洒脱不羁的神情。让人感觉明显比他实际年龄老成许多。
从童子的神情和话语中,明显表示出对这道人无有丝毫的尊重,甚至还充满了蔑视。
道人旁边的俩位童子,似乎对这位童子对道人的态度习以为常。而且这位童子的出现,似乎也挽救了他俩现在面对的窘境,俩人看着这位童子的眼神,明显流露出几分敬佩和感激。
奇怪的是,这位仙风道骨、在另外俩位童子眼里,犹如神袛一般的道人,面对这位无赖童子的嘲弄、甚至是辱骂,竟然丝毫看不出半点生气的样子。仍然一动不动,旁若无闻似的沉默半晌,扭头看了一眼童子,眼里流露出几分无奈,忽然间,把手中的竹签豁出去似的狠狠往石桌上一抛。
道人的目光紧紧盯着抛撒出去的竹签,脸上明显露出几分期盼。希望这些竹签落下去之后,能够给自己一个理想的答案。
但随着几根竹签在石桌上落定,道人仿佛被人在胸口狠狠的打了一拳,脸色瞬间刷白,竟然还有汗水流淌下来。
那童子却对道人抛出去的竹签不晒一顾,看着脸色刷白、满脸汗水的道人,脸上露出一丝惊讶。但更多的却是鄙视。
“只是这么几根破竹签,有那么严重吗?无聊透顶。”,童子满脸鄙视的嘀咕了几句,自顾自掉转头去:“小爷饿了,吃饭去也”,说完,“噗哒噗哒”迈着懒散的步子,又回往道观里去。
此时,本来有些呆若木鸡的道人,却是猛然回过头来,看着童子的背影,脸上忽然出现一种从未有过的憎恨和恶毒的神色,甚至似有朝着童子出手之意。
道人终归还是没有出手,又掉转头来,看着石桌上被他抛撒出去的竹签,其组成的图案,竟然隐隐似一把没有柄的剑型。而那剑尖,却是正好朝向道人。
看着这个图案,道人顿时又是满脸雾霾。忽然间,心烦意乱的用袍袖朝着石桌上猛然一扫,那几根竹签顿成粉末。
此时道人也不顾其它,猛然间就地身子一纵,飞身而起,就像一只大鸟一般,朝着山下飞去。
余下的俩位童子,无疑被刚才的一幕,吓破了胆,眼看着道人消失,忽然间就像同时被抽去了骨头一般,“噗通噗通”栽倒在地。
牧野看似大大咧咧的进入道观。但在进入道观、随手将门关上的同时,却是眼珠子滴溜溜一转,神情瞬间像是变了个人一般,陡地变得严肃无比,闪身倚在门后,扒着门缝警惕的朝着外面的道人偷偷观望。
牧野,自然就是这位十一二岁,对道人毫无半点尊重的道童。
眼看着道人飞身下山,牧野才放松下来。露出若有所思的神情。同时,脸上还露出几分迷惘和不解。
思索了一会儿,牧野仍然是一副不明所以的样子,嘴角忽然微微一撇。又似发狠似的呲了一下牙,慢腾腾的朝着道观里面走去。
一处被绿色掩映的大山中间,是一片数十亩大小的山坳。
被绿色植被覆盖的严严实实的山坳里,竟然有一个数亩大的水塘。
清澈的塘水,被周围的绿色掩映着,亦是泛着浓浓的绿意。像是一面绿波荡漾的透亮明镜。
紧挨着大山脚下,与水塘的中间,一块较为平坦的绿地。
绿地上,一座茅屋。
茅屋的四周和屋顶上,爬满了翠绿的蔓藤。
茅屋的前面,用篱笆扎成一个两亩大小的院子。篱笆上,亦是爬满了各种绿色的蔓藤。院子里,近半被开辟成可耕种的土地。土地里种满了各种蔬菜和粮食作物。正长得茂无比。充满了丰收的喜意。
整个山坳里,绿意勃发,鸟鸣清脆,虫儿低吟。碧蓝的天上,数朵白云慢慢的飘过。
好一个世外桃源。
茅屋院子的外面,紧靠水塘的边上,有一座亦是茅草搭建的凉亭。
凉亭里,也有一个一米大小的石桌。
这时,正有俩位道人面对面坐在石桌的两侧。
其中一位道人,赫然正是道观里离去的那位道人。
“屈道友,你我相交数十载。观道友向来性情豁达,一心向道。从未对任何困难所屈服。现今仅有六十余寿,便已筑基有成。正乃意气奋发之时。更该扬眉吐气,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去攀登那世人敬仰的更高道途。而这近半年间,本道却发现道友时有流露出疑难之色,似乎有什么疑难之事困扰着道友。今日道友更是愁怒交加,明显有什么事情难以决断。屈道友若是觉得无所妨碍的话,不妨对道兄我透露一二。道兄我也给道友参断一二”。
说话的这位,明显就是此地之主。亦是一身道人装扮,满头银发,发长及肩。却并没有挽起道髻,就那么随意的披散开来。胸前一缕尺许长短的银须,亦是并未多加梳理,颇有几分洒脱不羁之态。看上去六十仿佛,脸上却是不见几道皱痕。
这位道长名叫华阳。正是此地主人。
那位来访的道长姓屈名子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