亚莉斯托回到了她的住所,那是一间狭小的平房,从房主人那里租下来时,连洗浴室都没有,还是她自己请工人加装的,或许是因为没有必备的设施确实难以入住,房东对此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房间并无任何花哨的饰物,除了一些生活必需品以外毫无他物,足可以见租客的性格,没错,亚莉斯托并不是个平常的女孩,所以连喜好也与常人不同,她并不喜欢做那些表面功夫,从来不化妆、橱柜里也只有朴素实用的服装,自从私生活方面来看,她无疑是一个无趣的女人吧,这样的她的房间,本该是一片灰色的阴暗空间,只是以往毫无生气的房间里却多出了几抹绿意。
一个穿着浅灰色睡裙的少女正在侍弄着房间内的几盆绿色植株,看到站在门外的亚莉斯托后,少女放下了手上的洒水壶,走到近前来。
“亚莉,欢迎回家!”少女微笑着说道。
“……唉。”亚莉斯托无奈地看着眼前的少女,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哪怕只有一点,但她确实多少地改变了名为‘亚莉斯托·克罗威尔’的人,要知道以前她可不会做出穿着裙子跑动这样少女的举动……
而她认识她的时间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长,从那一天到现在,也不过才一个星期左右,她和她认识的过程也并没有如何惊奇,一切都是那么平淡、自然,仿佛命运一般。
……
亚莉斯托结束了今天的委托,拖着疲惫的身躯返回住所,虽然与魔物的战斗十分惊险,之后也会无比劳累,但她能感觉到自己的进步,精神力的涨幅就像小池里的水位,虽然流入其中的水源并不多,但又确实在增长着,她十分满足这样的生活,倒不如说没法抱怨,因为抱怨着无力前行的人都已经死了……
她来到了家门前,为了减少一些租金,她选择了城区边缘的地方,所以虽说是她在这里的家,但也只是租来的小房子罢了,住在里面并没有如故乡的家那般温暖、令人怀念,她每天只是在这间房子里重复着一些单调的事情,到了清晨就起床、黄昏时就回来、夜晚后便睡去,只是原本因地处偏僻而寂寥无人的背景里,却多出了一个女孩的存在。
也许是累了吧,外表看着比她稍小的女孩靠在亚莉斯托的房子的墙壁上,就着夕阳的余晖,沉沉地睡着。
亚莉斯托并没有冒然将她惊醒,这与熟悉的往常相比显得有些突兀的场景让她觉得十分稀奇,夕日的辉洒里少女的睡脸也很可爱,失去在她身上的少女心仿佛在这一刻得到了救赎,她走近女孩,轻轻蹲在了她的身前。
女孩长长的睫毛轻颤,看来亚莉斯托的接近还是让她从睡梦中苏醒,这让亚莉斯托有些后悔,或许应该隐去脚步声的……
女孩迷迷糊糊地睁开了双眼,那是一双犹如水晶一般的紫色眼眸,或许是因为刚刚醒来,其中略带一丝迷离,女孩伸手挡在嘴前,下意识地打了个哈欠,然后才注意到,自己前面蹲着一个人。
“……”原本还有些轻飘飘的女孩,瞬间凛然起来,紫色的瞳孔中不见丝毫迷茫,璀璨的紫意刺得令人生疼。
若是换作常人,也许都会被这女孩无形中释放的威严压迫地喘不过气来,但亚莉斯托从来就是个神经大条的人,这点从她早早就离开故乡来到这泰普勒成为冒险者就能看出来,女性冒险者虽然数量不少,但在构成冒险者的男女比例上,不过是占总数的两成左右罢了,大多数女性还是习惯于做着平凡的事情,或是帮助父母忙活农事、或是坐在家中学习礼仪,等待着将来为自己的家庭奉献出一切。
因此亚莉斯托仿佛丝毫没有感受到压力,像个没事人一样,事实上也确实如此,硬要说有什么感触的话,大概就是她有些不明白,这个好看的女孩为什么要直盯着她看?
“你在这里睡着了,发生了什么事吗?”亚莉斯托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一下,不然万一被误会了怎么办。
“……这里是哪?”女孩似乎想起了什么,警惕略微降低。
“我家,你靠着我家的墙壁睡着了。”亚莉斯托指着面前的一间平房说道。
“……抱歉,我只是有些累了。”至此女孩凛然的气场终于消散,转而有些不好意思,她之前本能地警戒着出现在自己面前的亚莉斯托,但得知是自己擅自在他人的住所前休憩后,自然就为先前失礼的行为感到羞愧。
“没事吧?我看你似乎有些疲惫?”亚莉斯托关切地询问道,不知为何她有些在意这个女孩。
“没事,只是走到这附近后有些累了,所以找了个地方休息一下,现在已经不要紧了,那么……就此别过。”女孩站了起来,整理了一下颇为精致的裙摆,朝亚莉斯托行了一礼后准备离去。
亚莉斯托虽然有些遗憾,但还是让开了道路,只是女孩刚迈出一步,就僵住了,一阵咕咕的声音从她身上传出。
亚莉斯托似乎想到了什么,神色有些怪异,女孩则是面色通红,干咳了一声后就准备继续离开。
“要不要进去吃点东西?”亚莉斯托忍住笑意询问道,她自然听得出那是女孩肚子发出的声音,看来不只是精神上,身体上也已经疲惫了。
女孩本想拒绝,刚才的窘态已经是她过去人生里从未出现过的意外,这让她羞愤不已,如果不是自己理亏,对方又明显是好心,并没有对她做什么的话,她都想亲自动手或者回去后让人把这个目击者解决掉了。
但此时硬着头皮拒绝掉她的邀请,头也不回地离开又显得有些狼狈,这是少女高傲的自尊所不能容忍的,况且……她确实有些饿了。
“……好吧,承蒙招待。”女孩低下头来,黑色的额发遮住她此时的表情。
亚莉斯托的内心产生了一股冲动,与之前有些在意这个女孩一样,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驱使着她做出一个动作,她将右手放在了女孩柔顺的黑发上……抚摸了起来。
“你在干什么?!”女孩仿佛受惊的小兽般挣脱掉亚莉斯托的抚摸。
“抱歉,身体不由自主地就想这么做了,那个……你的头发摸起来很舒服!”亚莉斯托急忙解释道,同时她也明白了之前内心的悸动是怎么回事了,她还在故乡的时候,因为家庭的原因,没有同龄人跟她玩耍,于是她就找来了附近的小动物,给它们喂食、清理毛发,它们陪伴在亚莉斯托的身边,是她童年温馨的回忆之一,而女孩的一举一动,就好像……一只猫咪一样……不管是警惕陌生人的姿态、还是受惊后的动作、以及摸起来的感觉,都让她想起那个仿佛十分遥远的过去。
“我这就开门,虽然平常也不会买什么昂贵的点心,但普通的食物还是有的。”亚莉斯托赶在女孩发作之前说道,她注意到女孩的服装并不平常,那精致的做工显然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女孩可能是某家贵族的小姐、或是商人家的千金吧。
“……”女孩被她这么一堵,原本有些恼火的情绪不知该如何发泄,就这么默不作声起来,毕竟接下来她还要进人家的房间、吃人家的食物。
亚莉斯托用钥匙打开门后就去一旁取食物了,女孩进来后看了一圈,果然和从外面看到的一样,是间廉价又毫无特色的房子呢,都不用第二眼去观察,房间的全貌就落在了她的眼里,比起她那个看许久都看不过来的家,这里显然跟猪圈没什么两样。
亚莉斯托把一盘面包端了出来,把它放在为数不多的家具餐桌上,又在旁边放了一瓶酱料,把房间的唯一一张椅子摆放好示意女孩坐过来。
“抱歉,只有面包。”亚莉斯托有些愧疚地说道。
“……没关系。”女孩原本就没期待过什么,若不是为了了解这一段插曲,她甚至都不会进来,不过既然已经做好了打算,那么哪怕再难以下咽的食物,她也会笑着吃完,并违心地说句美味,然后立即告别这个阴暗的房间。
女孩拿起一块面包咬了一口,第一感觉就是:这是砖头吗?怎么会有这么硬的面包?
亚莉斯托见她皱眉,拿起一旁的酱料,帮她挤了一些在面包上,示意她再试试,女孩硬着头皮再咬了一口后,眉头舒展了一些,虽然也没有多美味,但有所对比的情况下,总是会更加突显另一方的美好。
女孩小口咬着手里的面包,在一旁的亚莉斯托看来,简直就像一只抱着松果的小松鼠,等亚莉斯托反应过来时,她的右手已经搭在了女孩的黑发上来回抚摸着,但奇妙的是女孩这次却没有挣脱,也许是因为有了第一次后,就显得没有那么突兀了、也许是因为需要专心对付食物,填饱自己干瘪的肚子、也许只是因为这样意外地很舒服,所以才任其自然……
夕阳透过窗子斜斜地照射进来,女孩平静地咬着面包,少女站在身后温柔地抚摸着她的黑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