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仲马在外面淋了一小时的雨,只觉得头脑发热,难受极了。
他拿毛巾胡乱擦擦身上的雨水,就躺床上睡了。
一夜无话。
“嘿呦嘿呦嘿呦嘿——”
一大清早,石板街就传来众人齐刷刷的呐喊声。
狄更斯揉揉惺忪的睡眼,嚷嚷道:“真可恶!大清早就吵吵嚷嚷,扰人清梦!”
“小碧,外面在干嘛呢?怎么那么吵!”狄更斯扭头看到碧昂丝正坐在梳妆台前描眉,便问道。
“我也才起来,也不清楚!一块儿下去看看呗!正好糖果屋也该营业了!”
碧昂丝描好眉,款款来到床边坐下,在狄更斯颊上亲了一口,嗔道:“还不快起来,太阳都晒屁股了。”
“天放晴了么?昨天那么大的雨,今天怎么就放晴了呢。”狄更斯纳罕。
碧昂丝指着被风吹的荡漾的紫色帘子,娇笑:“不信你瞧!”
紫色帘子被风卷起,道道金光刺了进来。
“果真晴了。”狄更斯喃喃道,“我这就出去瞧瞧,看谁在搞什么鬼!”
狄更斯说着,从床上坐起来,伸个懒腰,就准备起身下地。却一个趔趄,差点儿摔在地上。幸好碧昂丝就在身边,及时抱住了她。
“怎么这么不小心!”碧昂丝嗔骂道。
“不知怎的腿脚发软,没力气。”狄更斯满脸坏笑。
碧昂丝嗔着一把把他推开,骂道:“谁让你昨夜折腾这么晚!”
狄更斯嬉笑着来到窗前,撩起帘子,朝外瞥了一眼,看到许多卫兵正在转移幼龙,说道:“昨晚就该把那尸体毁掉了,万一龙族寻着味儿找来,龙城又要遭殃了!”
狄更斯侧着身子站着,金色的日光打在他脸颊上,显得愈发的英俊。
碧昂丝不由看的痴了,呆呆的,宛如一尊矗立千年的石刻。
“小仲马那孩子醒了没有?他不是要到店里帮忙嘛,可别把他忘了,到时候又心疑我们不在乎他。”狄更斯说道。
“一会儿就去他房间喊他。唉,但愿今天的好天气能让他有个好心情。”碧昂丝叹了口气,眉头紧蹙。
狄更斯过来,伸手揉了揉她的眉头,“昨天还在安慰我,今天自己又担心起来了?好日头,好天气,好心情!快,舒展舒展眉头,给大爷笑一个!”
碧昂丝噗嗤笑了。
笑容真的很美。
狄更斯随后下了楼,去街上看士兵转运幼龙。碧昂丝则去敲小仲马的门。
邦邦邦——
“小仲马,快起床啦!你昨天不是说要跟我一起打理糖果屋么?现在都太阳晒屁股了,该起床了哦!糖果屋外面的客人都排成了小队,就等着你给他们打包糖果了哦!”
碧昂丝敲了许久,都没人应声。一股不祥的预感席卷而来。
她又叩了几下,屋里依旧没有应声。
碧昂丝急了,边呼喊狄更斯,边拿身子撞门。
狄更斯正在楼下跟士兵谈话,没有听到碧昂丝的叫声。
好在碧昂丝身宽体胖,撞了几下,就把门撞开了。
碧昂丝一眼便看到躺在床上的小仲马,碎步跑过去,却见他面色赤红,像极了昨夜的自己。
覆手在他额上,竟热辣辣的烫,仿似触摸着的不是他的额头,而是一块刚刚浴过火的烙铁。不由得大吃一惊,再看床上,被子早已不知踢到哪里去了。
“你这小破孩,真是不让人省心!”碧昂丝嘴里嘟囔着,跑出去打了一盆水回来,用毛巾润湿,敷在他额头。
“孩子,醒醒!”碧昂丝轻声在他耳边呼唤。
此时的小仲马,只觉得头痛欲裂,仿佛被关在蒸笼里一样,浑身燥的很。
忽然听到耳边有女人的咬耳声,温柔又甜腻,这让他想起了过世的母亲,一阵伤心,眼窝里不知不觉竟沁出泪来。
“母亲!”小仲马连连喊道。
手在半空胡乱地虚抓。
突然,抓到了一只手。
柔若无骨,温润如玉。
碧昂丝一阵心颤,却也只得由他肆意地握住右手。
“母亲,母亲!”小仲马揉搓着碧昂丝的手,一声声呼唤着。
他每呼唤一声,碧昂丝的心头就揪紧一分。
“孩子,娘在,娘就在你身边!”碧昂丝柔声道。
不知碧昂丝换了多少次毛巾,也不知小仲马呼唤了多少声母亲。反正,等小仲马悠悠醒来的时候,外面士兵的吵闹声已经没了。
幼龙被运去了祭坛。
“碧昂丝婶婶,你怎么在这儿?”
小仲马迷茫地问道。
他烧了一晚上,身子虚弱的紧,说起话来有气无力的。
碧昂丝听了一阵心疼,轻声说道:“叫我母亲!以后我就是你娘,你就是我的孩儿!你生母死了,你再也享受不到生母的关爱。就把我当做你的亲娘吧,以后我来替你的亲娘照顾你!”
小仲马愕然地张大了嘴巴,一时间难以接受,这突如其来的幸福,只是呆呆地望着。
隐约间,竟觉得眼前这个发福的胖大婶慈眉善目,举止间都透露着慈祥。
如果自己真有这么一位母亲,应该也是极好的吧!小仲马心底竟不由自主地这样想。
当这个念头突然冒出来的时候,小仲马整个人都震惊了。
自己的生母才过世不久,自己就改换门庭,认别人作母亲,真是不孝至极。
小仲马想伸手搓搓脸,让自己清醒一点。却发现自己的手竟然紧紧地握着碧昂丝婶婶的手。
脸倏地羞得通红,忙道歉道:“对,对不起,我不是有意的!”
碧昂丝看着他神经兮兮的样子,不由得心情欢悦,轻拍着他的手,笑道:“不碍事的,孩子摸母亲的手,这有什么好害羞的!”
说着,探手覆在他的额头,然后又把手贴在自己额上,笑道:“冷敷果然有效,已经不怎么烧了。”
小仲马侧着眼睛,望向窗外。
昨夜乒乓作响的玻璃窗安静地停靠在明晃晃的日光里,几只喜鹊鸟落在窗台上,叽叽喳喳的啼叫。
碧昂丝寻着他的目光看去,笑道:“大清早就听到喜鹊叫,会带来好运的哦!对了,你一定饿了吧,想吃些什么,娘亲这就去给你做!”
碧昂丝特意将娘亲二字说的格外重。
小仲马脸倏地一红,说道:“稀粥吧!”
“也是,大病初愈的病人就该吃些清淡的。那好,你在这里躺一会儿,娘亲去给你弄稀粥来。”碧昂丝轻轻摸了摸他的头,微笑着离开。
房门吱呀一声关上了。
小仲马努力支撑起身子,朝房门望了望。见碧昂丝确实出去了,才长长呼出一口气。
“真是喊不出口啊!虽然早就认识她了,但突然之间要改口喊她母亲,还真是别扭!”小仲马自言自语道。
窗头的喜鹊似乎没有要走的意思,一直钉在窗台上,吱吱呀呀的叫。
虽然喜鹊能带来好运,但在病人耳里,却是聒噪的很。
小仲马捡起床边的鞋子,朝喜鹊扔了过去。
喜鹊受了惊吓,扑棱棱飞走了。
“该死!”
窗外突然传来愤怒的咒骂声。
小仲马听出来是狄更斯大叔,哦不,如果改口喊碧昂丝大婶母亲的话,那就该喊狄更斯大叔父亲了。可是他心里却别扭的很,因为母亲确实是死了的,可父亲却还活着。
紧接着木质楼梯上传来急促的踏步声,狄更斯提着那只鞋子推门进来。
“你小子是要谋杀么?”狄更斯怒道。
“我只是想赶走窗台上烦人的喜鹊!”小仲马嗫嚅道。
“喜鹊?”狄更斯扭脸瞅了瞅窗台,空有一扇玻璃窗子在那里兀自荡来荡去。“哪有喜鹊?”
“飞走了!”小仲马低头掰着手指头,怯声说。
“怎么了?大呼小叫的!”碧昂丝端着一碗稀粥进房间,看到狄更斯怒发冲冠,不解地问。
“这小子真淘!居然把鞋子从窗子里抛出去。房子这么高,万一砸到别人,又要惹麻烦!”狄更斯气呼呼地说道。
“这不是没砸到人么!”碧昂丝笑吟吟地端着稀粥,坐到床边,一勺一勺地喂他。
“自己有手有脚,喂他作甚?”狄更斯有些生气。
“我儿现在可是病人,需要好好调理。当娘的照顾儿子吃饭,没什么不妥吧!”碧昂丝推了一把狄更斯,“厨房还有,你也去吃点!”
狄更斯仿佛没有听到一样,木讷地站在那里。许久,眼眶竟有些湿润。
“你能接纳他,并把他当做自己的儿子,真是难为你了!如果我们的儿子还活着,应该也有他这么大了。”
碧昂丝心头一震,仿佛被霜打了的茄子,顿时萎靡。
她将碗放在床头的几上,拖着沉重的步子挪了出去。
狄更斯深知说错了话,连忙追了出去。
“碧昂丝婶婶,竟然还有一个儿子!”小仲马一脸茫然地坐在床上,心里却翻江倒海。
“我死了母亲,已经够可怜了。碧昂丝婶婶竟然死了孩子,孩子是母亲的心头肉,可是现在却有人将她的心头肉生生挖走,她该有多痛心啊!”
小仲马越想越觉得碧昂丝可怜,决定从今天起,改叫碧昂丝婶婶为母亲,来减轻她痛失爱子的痛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