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11点30分，威廉酒馆内。这个时间段，血染风云的招募活动早已过去，如今此处人声鼎沸，许多玩家都在此处聚集闲谈。

人群中，许多人是上班族，他们在自己的标记水壶中灌满啤酒，在这个喧闹的酒馆内，放松自己的身与心。还有一部分，则是真正的RP（角色扮演）玩家，他们以游戏中角色的口吻向他人讲述游戏中的趣事，以及为不了解《恒河沙》的玩家，讲述他们所知道的背景故事。

“When Britain first， at Heaven's and（当大不列颠奉天承运），Arose from out the azure main（率先从蔚蓝色的海洋中崛起）”

不知道是哪一位吊炸天的RP玩家，或是英国玩家先起的开头，随后不少玩家跟着哼唱起来。这首歌原本是《统治吧！不列颠尼亚》，虽然在这个游戏世界理论上应该不存在的，但在爱丁堡哼唱这首歌曲倒也不是那么违和。尤其是歌词中的“Britons never will be slaves（不列颠人永不为奴！）”倒是十分的应景。

但问题在于，国内的上班族与学生，他们对于原版绕口的《统治吧！不列颠尼亚》一无所知，反而对于“填词歌”《统治吧！元老院》更为熟悉，所以，大多数玩家跟唱的则是：

“当天命昭显降临世间，冉冉升起于广阔的地平线！”

于是乎，整个酒馆气氛瞬间就显得十分的出戏，一曲终了，酒馆内骤然陷入了一种怪异的死寂。然而，这片刻的宁静又被突如而至笑声所打破，仿佛是对“大清千秋万代一统江山”的嘲讽。

而在酒馆的角落，一张木质的双人桌前，一男一女正面对面地坐着，桌子上干干净净，没有摆放任何“餐点”或是“酒水”，只有一只跳跃着明亮火焰的蜡烛，注视着他们两个。

酒馆内的吵杂似乎并没有影响到他们，两人间的恐怖气场似乎已将喧闹声隔绝开来，甚至隐隐约约压制了附近客人。

“这两人到底是谁啊？”一个酒客指着那边的男女问道。

“不知……道啊！他们把……给隐藏起来了！”一个有些明显喝高的酒客大着舌头说道。

“应该不是情侣！”又一位酒客插嘴道。

“你这不废话吗？谁家情侣是这样的，一副谈不拢就要开片的样子！”

“但你看这家伙穿的！这身黑色还留有余烬的衣服！是时装吧！现在能穿上时装的，估计不是土豪就是顶级玩家！”

……

坐在桌前的，自然是血染风云与阿妮卡様裙下骑士会的掌控者，郝安安与琉璃持天王殿。面对最终BOSS的挑衅，两人一致认为还是走为上策。

他们这个临时拼凑的团队，收获已经远远超过那些正规的开荒团。而且，有海无牙这位“内测玩家”的建议在先，三个特异独行的BOSS战在后，众人已经不敢想象，作为最终BOSS的沃里克子爵，该是个多么难缠的家伙！

在团队解散后，双方约定11点在威廉酒馆内见面。两人对于这次准备探讨的事情心知肚明。

也许是郝安安率先忍耐不住这种冷战的态势，或者还有其他事情要忙，双手直接拍在桌子上，单刀直入地说道：

“我这次来是邀请你加入血染风云俱乐部的，以投资者的身份!”

“加入血染风云什么的，是绝对不可能的！我就是饿死，死外边……等等，你是说投资？”

就在琉璃持天王殿准备重复他那套说辞的时候，才突然回过味来，郝安安压根不是邀请他加入血染风云，而是邀请他投资血染风云俱乐部。

看着琉璃持天王殿眼睛发直的样子，郝安安的脸上泛着无法言喻的笑意，将双手交叉在面前，面露轻笑道：

“当然是投资，凭借你的水平，难道还想上联赛？别做梦了，你和你的小伙伴，也就是玩家顶尖水准，放到海选赛上，菜鸡互啄几下没什么问题，跑到联赛上，哼！”

对于郝安安的鄙视，琉璃持天王殿是不在意的，作为经常斗嘴的对头，他自己早就习惯了。

“你怎么确定，我一定会投资？”琉璃持天王殿将双手往怀里一揣，昂起自己的头颅，摆出一副事不关己高高挂起的姿态。

“令尊今年已经七十有二？”郝安安没有回答琉璃持天王殿的问题，转而询问起了另外一个问题。

“对！我爹今年七十二了！”

琉璃持天王殿看似十分平淡，但紧紧地皱起了眉头，很显然，琉璃持天王殿并不愿意谈起这个话题。然而，他这细微的面部动作，却被自己的顶级VR设备捕捉，精准地反映到了游戏人物的面容之上。

“你一个富二代，却享受着富三代的待遇，也是怪可怜的！”郝安安则敏锐地捕捉到皱眉这一丝细节，继续追击道：“你知道富二代与富三代的区别吗？”

郝安安的这个问题，仿若一把锋锐的尖刀，深深地扎进琉璃持天王殿的胸口。顿时，琉璃持天王殿变得哑口无言。而郝安安也没有继续乘胜追击，反而留给对方一定的思考时间，于是乎两人的谈判便陷入到一种无言的沉寂中。

琉璃持天王殿看着四周嘈杂的人群，听着一些上班族为了一点“小钱”或欢呼，或悲伤。他开始重新思考这个直刺内心的问题，这个问题他并不陌生，或者说他曾经思考过类似问题，那就是他的未来？

“难道以后真的打算拿着一大笔钱，扔进银行吃利息，然后宅一辈子？”琉璃持天王殿在内心中质问着自己。

“一个富二代再无能，父辈的余荫也能庇护他一辈子，但富三代不行！”琉璃持天王殿缓缓地答道，“或许，在某些门阀统治的国家可以，但在这片土地上——不行！”

说出了内心中的答案，琉璃持天王殿长长地呼出了一口气。郝安安对于琉璃持天王殿地回答十分满意，便循循善诱道：

“你两位所谓的‘哥哥’，早已在家族企业内根深蒂固，凭借你的实力，根本没可能与他们两位竞争！我说的没错吧？”

“嗯”琉璃持天王殿无奈地点了点头。

“这种根深蒂固，不是几年，而是十几年甚至是几十年的影响，即便你爹将所有股份扔给你，你也无能为力的那种，我说得对吗？”

看着郝安安那狡黠的笑容，琉璃持天王殿再次点了点头，并“吱”了一声以示存在。

“所以，你想战胜他们，就必须使用阴——谋——”郝安安故意拉长了阴谋两个字，“可是呢？阴谋！本来就是以小博大。历史上的那些计谋之所以被人津津乐道，正是因为其鲜有成功而令人印象深刻。”

“这是你父亲说的？”

“……”

骤然的提问，让郝安安措手不及，只是片刻的沉默。原本面容和善的郝安安，突然双腮鼓起，从牙缝中蹦出了一句话：

“别在我面前！提！那个！混蛋！”

酒吧内，依旧是喧嚣而吵杂的，许多人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亲切地交谈着，棚顶悬吊着的环形烛台，为整个酒吧提供着昏黄的亮光。在这昏黄的灯光下，郝安安与琉璃持天王殿的交谈依旧继续着。与刚刚不同的是，桌面上多了两杯盛满葡萄酒的水晶高脚杯。这是琉璃持天王殿的赔罪品。

“我说道那里了？”郝安安自言自语地说道，“哦对了！既然你在争夺家产的道路上注定失败，那么趁着你还有本钱的时候，为什么不尝试一下新道路？”

“你所谓的新道路，就是投资你的‘血染风云’俱乐部？”琉璃持天王殿好笑地说道，“我读书少，你可不要骗我，现实世界又不是小说，投资电竞能不亏本就谢天谢地了！”

“看来你只沉醉于游戏本身，却没有对游戏行业动向进行了解。”郝安安继续说道，“要知道，《恒河沙》作为弯道超车的跨时代作品，它的政治任务远高于经济成分。它的存在就是新时代的网络长城。当大多数玩家的目光都被它璀璨的外表所吸引，那么谁还会有精力，去理会那些充满敌对意识形态的3A大作呢？”

琉璃持天王殿仔细思考了郝安安的问题，随后又调出了网页进行查询。片刻后，琉璃持天王殿认同地点了点头，说道：“你说的很对！”

“一款游戏，通俗来讲，好不好玩只是硬性标准之一，但不是唯一要素；在这个流量时代，很多时候宣发的重要性，更高于游戏本身的可玩性。”

“当一款游戏，本身的可玩性很高，而他的宣发又附带政治任务，你认为它会失败吗？”

说罢，郝安安举起面前的精致的葡萄酒杯，面带笑容地望着对面的琉璃持天王殿。而琉璃持天王殿也没有犹豫，举起面前的酒杯与郝安安的酒杯轻碰了一下。

“虽然……咳咳，你应该不缺钱吧？”琉璃持天王殿反问道，“你为什么一定要拉我入伙？”

“海无牙！”

“就这么简单？”琉璃持天王殿一脸震惊的表情，“你就这么看好他？”

“是啊，这家伙可不简单！如果他没有遭遇一件怪事，我们是不可能在游戏中碰到他的！”

随后，郝安安将她所调查到的，关于海无牙的诡异事件，以及双方谈判的经过，从头到尾地给琉璃持天王殿讲述了一遍。

“这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