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已晚，落日的光辉在天边染出了一大片红霞，偶有几缕霞光洒落街道，暖洋洋的也并不燥热。

张元艮结束了一天的工作，回到家中。

“回来了？”

在张元艮上班的时候，妻子已经将张元艮的母亲接了过来。此时出来迎接的正是他的母亲，老人慈祥看着张元艮，笑了笑道：

“饭刚刚做好，来吃吧。”

妻子也正好端着饭菜从厨房出来，招呼着张元艮来用餐。

张元艮自是应允，他帮着妻子将饭菜端上餐桌，与大家一同吃饭。

妻子敏锐的感觉到了张元艮的异常，她犹豫了一下，还是朝着张元艮问道：

“怎么了？你似乎有点心不在焉？”

张元艮看了一眼妻子，露出轻松的微笑，道：

“没事，可能是今天工作有点累吧。”

事实上，他的工作倒是不怎么累，令他心不在焉的是那些镇民……在他这一天的接触和试探中，他发现几乎没有一个人对那位跳楼的男子有所同情，所有人认为那些路人漠不关心的行为十分正常……

但是除此之外，大家显得与普通人没有什么区别，一样会工作，会偷懒，一样会向往假期，张元艮请求帮助的时候也会欣然答应，也不会拒绝张元艮的帮助……

妻子的话语打断了张元艮的思绪：

“正好明天咱们一起去湖边玩玩吧，你也好好休息一天。”

妻子无时无刻的关心让张元艮非常感激，他点点头：

“好。”

大家很快就吃完饭，聚在一起看了会电视休息了一会，在一种轻松愉悦的氛围中，张元艮也渐渐忘却了镇民们的异常，享受着与家人们相处的时光。

第二天很快到来，张元艮带领着妻子和母亲来到了附近的卡尔斯湖边。

卡尔斯湖大小适宜，湖中没有能对人造成威胁的生物，加上距离小镇很近，所以莱茵卡尔小镇的居民都喜欢来这里玩。

此时时间还早，湖边人数不多，有的人在湖边野餐，有些则在湖中游泳。

张元艮他们也收拾了一块地方，摆好野餐布，不过现在并不是吃饭的时间，妻子笑了笑道：

“我先去游会泳，要一起吗？”

张元艮微微摇头道：

“你们先去吧，我在这看着东西。妈，这湖水温度很合适，不冷也不热，你也可以去玩玩。”

他的母亲原本是在另一处地方和他父亲居住，不过父亲因为一些事情出了趟远门，张元艮不放心让母亲一个人居住，所以才接她过来。

母亲并不拒绝，妻子早在出门前就准备了泳装，此时脱掉外衣，就和妻子去了湖中。

张元艮从行囊中拿出一本书，就坐在树下静静看着，偶尔抬起头来看一眼远处正在湖中游泳的妻子和母亲，也是怡然自得。

时间缓缓流逝，日光偏斜，一个多小时迅速过去。

张元艮合上书，伸了个懒腰，准备暂时休息一会。

正在此时，张元艮忽然汗毛耸立，胸口一闷，隐隐约约的刺痛感从左胸传来。

这种感觉……张元艮抬起头，顿时目光一凝，远处的湖水中，两处水花翻腾，显然是有人溺水。

张元艮心中极其不安，他扫了一眼，果然没有发现妻子和母亲的身影。

她们溺水了？

张元艮猛然站起身子，朝湖中跑去，但刚跑了两三步，他就忽然停了下来——就在这两三步的时间内，整个世界的颜色都逐渐淡去，渐渐的变成黑白灰三色。

与此同时，一道声音在他身边响起。

“你想救哪一个呢？”

张元艮循声望去，在他不远处的另一棵树下，一名金发小女孩正直直的看着他。

黑白灰三色的世界中，只有那一名金发小女孩和张元艮有着颜色，而其他人其他事物颜色都已经淡去，更为异常的是，他们都静止不动，彷佛时间在此刻被停止。

张元艮忽然平静下来，他看了一眼静止在空中的一只小飞虫，收回目光，朝金发小女孩问道：

“我不能两个都救吗？”

金发小女孩坐在树下的野餐布上，她白皙好看的手指拿起了一颗圣女果，在她手指触碰的瞬间，圣女果顿时恢复了红润的颜色，然后她轻轻咬了一口，说道：

“她们太远了，你只能救下一个，这里的人可不会帮你。”

这里的人……张元艮转过头去，这些人大多都是莱茵卡尔小镇的镇民，他们能对一个自杀的男子漠不关心，当然也能对溺水的妻子和母亲视而不见……

“你左侧的是妻子，右侧的是母亲，你想救哪一个呢？”

随着女孩这一句话语落下，整个世界以极快的速度恢复正常，张元艮来不及思考，只能继续迈动步伐，朝湖中跑去。

可是……如果只能救一个的话，我该救哪一个呢？

妻子一直对他关切之至，一直支持着他、鼓励着他，无论张元艮做什么，妻子都在他身后默默的付出，从不奢求什么回报……就如同妻子爱他一样，张元艮也深爱着自己的妻子，他怎么能就这么看着她死去？

可是母亲也是一样，她无私的养育了张元艮十数年，拼命工作只为了让他上更好的学校，家里吃饭时总是把最好的留给他，现在母亲好不容易可以好好休息安享晚年……张元艮得多么狠心才能抛弃母亲，让母亲在忙碌操劳中度过这一辈子？

到底该救谁？

随着距离湖边越来越近，这个问题也越来越沉重，像是一座山一样压在了张元艮的背上，甚至让他步伐不自觉的慢了起来。

附近的人都看了看张元艮，但没有一个人伸出援手，冷漠异常。

仿佛度过了很久，又仿佛仅仅一刹那，张元艮来到了湖边——没有时间来给他犹豫，无论他做什么选择，都比不做选择要好。

张元艮一咬牙，朝妻子溺水的地方游了过去。

很快，妻子被他成功带回岸上，略一照看后，张元艮又马不停蹄的赶到母亲溺水的位置。

但他带过来的只是母亲的尸体。

张元艮抱着母亲的尸体，跪坐在地上，看着母亲的面容，他心中忽然充斥着对自己的自责……如果，如果我选择的是救母亲……不，那样妻子的话就……

“都怪你们。”他抬起头盯着那些无动于衷的镇民，双眼有些发红。

他喃喃道：

“全都是你们的错……如果你们愿意帮忙，愿意去救一救我的母亲或妻子，那她们都会安全的活下来……”

“没有人有义务救你的母亲。”

张元艮猛地转头，看见世界又重回灰色，那个金发小女孩站在他的身边，神色清冷。

确实没有人有这份义务……在这个灰色的世界中，张元艮莫名的十分冷静，他的双眼逐渐恢复正常，沉默片刻后，他问道：

“为什么这些人都这么冷漠？”

“你想知道为什么吗？”小女孩问，她伸出小手，指着镇中心的方向。

“去问镇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