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月下倾诉

看着眼前的山寨，几人发现和自己想象中的土匪窝真的很不一样，这简直就是一个村落啊，哪里有什么凶神恶煞的山贼，都是些普通百姓。

见雷大仁一行人回来，寨子门口跑来一个六、七岁大的女孩子，边跑边叫：“爹爹！”

雷大仁抱起女孩：“哎，我的好闺女！”随即亲了一大口：“这是我闺女雷芳，漂亮吧，军师啊，你带他们去钟阿婆那里取泡菜，老弟晚上咱们好好喝一杯，走喽。”说着把女儿放在脖子上，逗的女孩呵呵直乐，萧奇麟也带一干壮丁回去了。

吴延说道：“走吧，咱们去找钟婆。”

一路看去，黑虎寨井井有条，渔樵耕猎各司其职，大家脸上都露着笑脸，倒真是一个欣欣向荣的不错村庄。

吴延说道：“怎么样不错吧。”

林越点点头：“和想象中的山寨不一样。”

吴延说道：“确实，他们也只不过是些穷苦百姓，苛政猛于虎，再加上勋贵士绅剥削，在山下实在是活不下去了才会跟着寨主上山落草，其实应该说是上山开荒，这几年间大伙都快忘了自己是山贼了。”

柏丽好奇道：“怎么安陵县就纵容治下有如此大的匪寨？”

吴延笑道：“是啊，刚上山的那两年，我们也怕啊，也和官兵交过手，不过就在也没有下文了，也难怪,我们在山上自给自足，除了像白扒皮这样恶名昭彰的地主，我们也没有劫过谁，当官的巴不得有我们这么个山寨，这年头哪里没有匪患，说没有上头也不信，更别说嘉奖了，还不如大大方方说有，每年在要一笔剿匪专款，在士绅中再摊派些也是可以的。”

“切~”柏丽有种鄙视这些官吏，还不如这些山贼来的可爱。

吴延又说道：“这些年修王陵，征调大量民夫，百姓的日子更不好过了。”

林越问道：“听闻大周朝有奴隶千万计，还不够修建一个皇陵？”这得多大的规模啊。

吴延冷笑道：“奴隶？在工地干活的都是民夫，奴隶都在勋贵家的地里。”

柏丽说道：“奴隶在干农民的活儿，而农民在干奴隶的活儿？”

“就是怎么回事。”

“为什么？”尽管柏丽有些江湖经验，但是对这种事还是不甚了解。

柏科反倒是替吴延解释道：“姐姐，真很好理解，奴隶是没有自由的可以任意处置买卖，但是平民不成，所以朝廷征调民夫干活，将大量的奴隶卖给大贵族换取金银粮秣，平民在工地死得再多也没关系，因为他们的命是自己的，而贵族们也喜欢用奴隶耕作，平民作佃农除了交租交税剩下的都归自己，但是奴隶种地除了给口吃的，十成全是地主的，所以平民比奴隶多了些自由，活的反而不如奴隶。”

柏丽暗啐：“什么世道。”

几人来到一间木屋前，屋中出来了一位老婆婆，她便是雷大仁口中的钟婆，吴延将事情一讲，钟婆带几人来到屋后，这里整齐地码了几个大罐子，柏丽姐弟二人将信将疑的品尝了钟婆的腌黄瓜，没想到不但味道和韩氏泡菜一样，口感还更加醇香。

柏科问道：“这是为何？”

钟婆笑道：“那韩家小子的手艺还是我教的呢。”

“啊？？？”

原来韩大叔原来是钟婆家的邻居，自幼和钟婆学得了一手腌制泡菜的手艺，别看韩氏泡菜在元州小有名气，其实也不过是在钟婆泡菜的基础上加了一些变化改变而成，至于这种改变是好是坏，那就得看个人口味了。

不过不管怎么说，将两坛泡菜放好就能如约交货了，对于万达镖局总是好事，折腾了许久已经过了大半天，估计就是到了安陵县天色也不早了，万一城门关了，就得在外边过夜了。

吴延提出留四人在山寨中过夜，几经衡量之后柏科决定留下，他愿意信任这些‘山贼’，柏丽也只能同意，对于黑虎寨的戒心虽然还有不小，但也解除了草木皆兵的状态。

晚餐时，寨子中要宴请几人，柏科和林越、默轻语去了，而柏丽则是不舒服先去休息了，其实是为防有变所以在房间内吃自带的干粮。

柏丽边啃干粮，边回想今天柏科生气的模样，平日里自己总是怪他不争气，但是今天他能在自己面前如此强势的作出决定，尽管这是自己一直想要的，但总觉得心中似乎缺少了什么。

这时响起了敲门声，默轻语端着一些酒菜进来了：“只吃干粮不好，我尝过，才没问题。”

柏丽微笑示意：“谢谢。”

山寨大厅中人们还在狂饮，林越吃饱了看了看，柏科和师姐都不在了，他也退了出来。

夜晚的山寨吹来徐徐凉风，草丛树林中点点萤光虫鸣，难得的清静啊。

不远处柏科坐在一个石桌旁，他拿了一壶酒，但是却不见他饮酒，林越上前招呼：“柏大哥这么快就出来了，吃饱了么？”

见来人是林越，柏科笑道：“我吃的不多，今天也没什么胃口。”

“啊？这是为何啊？泡菜的是不是已经解决了么？”

“不是那个问题，哎……今天我凶我姐姐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这么对她。”

林越说道：“可是你说的有道理，要不然一直打下去也解决不了事情。”

“不，我不是为了这个发火，我只是……我只是因为万达镖局这该死的招牌。”

“这么说来，你不喜欢你们家的镖局喽？”

柏科轻笑：“不喜欢？这话说得太客气了，我是恨啊，每次看见那块招牌，我恨不得把他砸个稀烂。”

“这么凶残？”

柏科自顾自说了起来：“我一生下来便是镖局的少主，但是我却一点都不喜欢它，爹娘还有许多的叔叔伯伯们都在为它忙碌，因为它我和父母相聚的时间屈指可数，甚至连团圆的佳节他们也护镖在外，因为它好几个叔伯赔上性命，最后我的爹娘也走了，万达这块招牌对我来说就像一道诅咒一样，现在这道诅咒又缠上了我的姐姐，一个本该享受快乐的女孩子。姐姐一直在我身边，虽然有时候对我很严厉，但她是我最重要的人，她担起了镖局的担子，她想把一个强盛的万达镖局交给我，但是我不想这样，我不止一次的想要告诉她，你的弟弟是红尘一笑生，你弟弟在家写一本书赚的钱比你刀光剑影走一年的镖要多得多，镖局什么的无所谓，你可以找一个你喜欢他，他也喜欢你的好男人嫁了，我可以为你置办一套让这个吴节镇都羡慕的嫁妆。”

柏科越说越激动，林越静静地听着。

柏科平复了一下又说道：“可是今天我生气了，我知道没有那个武林高手会因为泡菜和人大打出手，姐姐还是为了这块招牌，它毁了我的家庭，现在又想毁掉我的姐姐，你说我就逃不开这个命运么？”

林越说道：“柏大哥，我知道你的心思，如果你是孤身一个人，自然无所谓，但是你所背负的不是镖局的招牌，你的负担是你姐姐的期望，不是么？”

柏科说道：“对，对，你说的没错，我身边的每一个人都认为我不争气，很多人都劝我要奋发图强，这些我都不在乎，可是每当看见姐姐为了支撑镖局辛苦奔波的时候，我觉得我应该去像她期待的那样做，就算我再不高兴也好，就算我再痛恨也好，至少能看到姐姐的笑容，在外面四处碰壁，回来在面对一个不争气的弟弟，她真的很辛苦，可是我……我做不到啊。”

林越说道：“做不到就不做了呗，就像你写书一样，自己的书要自己去写，你不是父母的后续，也不是儿女的前篇，更不是你姐姐的外传，不用为任何人勉强自己。我想柏丽姐姐相比你接手镖局，更希望你能生活更好。”

林越会这么说，柏科倒是有些意外，周围每个人都认为他应该继承镖局，爷爷是总镖头，父亲是总镖头，自己也应该是总镖头，然后在顺利传给自己儿子，世事便是如此，家族传承一代继承一代，这是这个社会的普遍想法，林越还是第一个如此和他说的人，一直在姐姐的期望和自己的愿望之间摇摆不定的柏科似乎找到了答案。

林越又说道：“对于姐姐的敬爱，我和你一样，但是自己的路始终还是自己去走的。”

柏科笑道：“是默姑娘？”

林越点点头：“我的师姐啊，比起你姐姐就太不可爱了……”他和柏科讲述着曾经的点点滴滴，恍然间林越才发现在自己心中原来师姐的分量比想象的大很多啊。

离两人三、四丈开外，柏丽和默轻语从背后看着闲聊的两个人，这里遮挡物少，两人修为又高，再加上柏科、林越刚才的声音很大，二女倒也听了个分明。

默轻语的脸上看不出变化，柏丽也是默默无语，她还是第一次听柏科说心里话，她从来没问过，甚至没想过柏科心中所想，她有些欣慰，因为弟弟不是个不知上进的纨绔，她又有些暗淡，她为之坚守的东西原来只是弟弟的负担，和柏科不同，她是真心喜欢这个镖局，这个镖局是她的一切，和柏科不同，她不会因为失去而痛恨，反而更加珍惜，因为不管好坏都是一家人最珍贵的回忆。

第二天一行人告别黑虎寨向安陵县走去，路上谁也没有说话，柏丽呼了一口气说道：“柏科，如果你不想接管镖局就算了吧。”柏科闻言愣住了。

柏丽说道：“走完这趟镖，就结束镖局的营业吧。”

这~这幸福来得太突然了，柏科反到是有些接受不了：“姐，您刚才说……”

柏丽仰起头，语气轻快的说：“哈，我说走完这趟镖，就结束镖局的营业。不管怎么努力也只能押送泡菜的镖局，我早就不想干了，这回交了差，咱们就停业。”

尽管她说得轻松，但是眼角隐约闪现一珠晶莹，柏丽飞快用衣袖拭过，然后话锋一转：“对了，我亲爱的弟弟……”

柏科忽然有了不祥的预感：“怎……怎么了？”

“写书很赚钱吧，那……”说完便扑向柏科。

“别，别这样，姐姐~”

“少来，你身上我哪里没看过、没摸过……”

默轻语和林越转过头，表示什么也没看见，什么也不知道。

柏丽拿着一打子银钞：“我看看，还真是不少呢……”百贯一张，足足五十多张，这小子随身就带了五千两银子，亏着自己还在为几文、十几文钱斤斤计较，一想到这几年自己忙来忙去，而他私下不知赚了多少，柏丽气不打一处来，随机抽出两张：“这次有劳两位，虽然此行没有危险，但是也是前途未知，幸亏两位仗义同行，这些还请收下。”

哇塞~两百两，林越忙说道：“这个，不用……”他随即打住了，因为默轻语已经将银钞收进怀中了。

喂，师姐，你不能客气一下么~太直接了！

柏丽和默轻语一边谈笑一边前行，柏科跟了上来：“姐姐笑得很开心啊。”

看着他狼狈的样子，林越问道：“你，没事吧？”

“我？当然没事了。”

“那钱……”

“我可是纯利分四成的作家啊，区区五千两博姐姐一笑，值得~”一般来说出书的话书馆占大头，要是作者没什么名气还要倒贴钱，纯利占四成，就是刨去工本，书馆和作者四六分账，这已经是不低了，更何况红尘一笑生的书遍布大周朝，虽然一本只卖三、四十文，每一本怎么也得印个几十万甚至上百万套，而且柏科常常写系列故事《异域峰》系列就出了八本，《翠玉屏》已经出到第七本还未完结，再加上珍藏版、单行本等等，柏科身价就不下二、三十万两。

林越伸出一只手，柏科疑惑的问道：“怎么了？”

林越说道：“土豪，我们做朋友吧。”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