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之中只剩下了魔云海和魔萝两人，再次面对仇人，魔萝呼吸逐渐粗重，她曾经试着数次去杀魔云海，但毫无例外的都失败了，哪怕如今她依旧没有把握直面。除非动用法宝。但那样也杀不了魔云海，而且还会惊动师父。

不管魔萝的心思百转，魔云海放下茶杯：“当初见你还是一个小女孩，现在应该叫你一声师妹了吧。”寒江钓叟是梦蝶谷主的师弟，从这里来论确实不错，一想到曾孙女变师妹，魔云海也是挺无语的。

魔萝瞪起眼睛，狠狠道：“你竟然敢出现在我的眼前！信不信我现在就杀了你！”说罢手中的长剑出鞘，电光火石之间直接架到了魔云海的脖子上。

魔云海却毫不在意，完全无视脖子上的剑锋：“你杀不了我的，你自己也知道的。”

魔萝满脸愤恨的表情，手中的剑也不断地在颤抖，她知道魔云海说的没错，就算现在这样的状态下，魔云海想要反制她也是易如反掌。

魔云海又问道：“你真的想杀我吗？”

魔萝一愣，这是魔云海第一次这么直面问自己，其他人问的时候，自己总会愤恨地说一定要杀，哪怕是师父问也是如此说辞。而每一次袭杀魔云海，他总是轻易将自己制服然后放走。用魔云海的话说，他与魔家后人已经纠缠了几十年近百年了，该说的、想说的，都没有什么说的必要了。魔家后人的仇恨集中在魔云海的身上不殃及无辜这便够了。

当今天魔云海真正问起她的时候，魔萝也迷茫了，在无人之时，复仇一直是自己的动力，就连刚才听闻魔云海来灵山，她全速冲了下来。连她本人都不怀疑，再见到仇人第一面的时候，她会拔剑刺过去。

你真的想杀我吗？

真的想杀我吗？

想杀我吗？

杀我吗？

魔萝自己也不知道师父真的想杀魔云海，爱总是容易让人淡忘，但是仇恨会让人铭记永生永世，她从小就是受这样的教育。平心而论她又有什么理由去恨魔云海？这已经是四代之前的恩怨了，甚至都不能算是恩怨。

但是回想起祖母临死前骇人的模样，口中喊着报仇，喊着魔云海，枯槁的手臂抓住自己，浑浊的眼睛瞪得圆圆的，孤零零的几颗牙齿在口中碰撞，褶皱的脸上写满了狰狞：“我不甘心！我还要……报仇，给魔家报仇！”

那一颗带着戾气的种子种在了魔萝的心中，她再次凝视魔云海：“是，我必杀你！”

“我给你一个杀我的机会吧。”

“你，怎么会……你有什么企图！？”

魔云海摇头笑了笑：“如果你真想杀我就好好听一下我的建议，不然就算穷尽一生也没有用，都会像你之前那样毫无收获。”

魔萝先是一愣，随即冷笑道：“我明白了，你是有所求吧，连你的解决不了的事情，如果我没猜错，不是和我手中的宝物有关就是和我的师父有关，怎么？堂堂太师也开始用这种花言巧语了？”魔萝不傻，她知道如果不是有需要，魔云海绝不会来直面自己。而自己能让他惦记的只有乾坤篓或者师父了。

魔云海对整个大周王朝鞠躬尽瘁，魔萝自然不相信他会为了和自己一个小小交易把自己的命搭上，这肯定是诱诳之语。想通了这些关节她本来悬着的心就放下了。说来也奇怪，分明是魔云海前来有事相求，甚至不惜将性命交到自己的剑下，可是先慌乱的却是魔萝。

魔云海摇了摇头：“我自问算不上什么好人，但是信用还是有一些的，其实除了今日之事以外，我也想找一个能杀我的人。”早在得到凌乱的死讯的时候，魔云海就有过这个想法，因为自己的相邀，谭化、凌乱还有大批蝶谷的晚辈出来相助朝廷，结果一个个都没有落到好下场。

尤其是诛仙小剑一出，大家的性命时刻受到威胁，魔云海恨不得自己冲上去，要不是他蝶谷也不会遭受如此惨重的损失，但是他知道这样没用，除了搭上自己的性命外毫无意义。仔细想来一直以来魔云海都在用蝶谷去支持朝廷，支持自己为之奋斗的存在。而作为蝶谷弟子又对这个师门做过什么？什么也没有……

可是，结果呢？

大周朝的糜烂已经到了根子里，越是挽救，越是看透，这个国度想在滑向一个深渊，而因为自己的关系，本可以置身事外的蝶谷修士们纷纷丧命，在为这个腐朽的帝国陪葬。

当童童提出用三光剑阵轰平天方城的时候，魔云海也只是担心会给蝶谷招来厄运，而他自己却有了赴死的打算，这个不可救药的国度，守着情谊却伤痕累累的蝶谷众人，如果自己一死可以解脱却也不错，那时候再想师弟和众师侄们赔罪吧。

魔云海将事情和魔萝一说，魔萝也皱起眉头，这件事很严重，真的要和玉山为敌吗？但这可能是唯一手刃仇人的机会。就像开始所说，如果魔云海不想死，没人能够杀他。

但是他现在想要赎罪，也不愿再看这个国家一眼，所以他已经有了求死之心，实在不能面对蝶谷如此损失的时候苟活，只等消灭了蜀地叛军，报了蝶谷的仇，在为这个国家尽最后一份力。

魔萝了解了前因后果问道：“你想让我对付诛仙小剑？你们真的有把握乾坤篓可以对付？你也真的这么简单就愿意死在我的剑下？”

魔云海摇了摇头：“我不能确定，但是不论什么我都愿意一试，蝶谷已经死伤了太多人命，不管付出什么代价，我都要结束这一切。”

魔萝沉声说道：“你的条件是什么？”

魔云海回答：“我不需要你上阵杀敌，只要在一旁掠阵就行，只要克制诛仙小剑就可以了，等到打败所有的蜀地叛军，到那时你自可一剑取我性命。”

“你……放得下？”魔萝不知道魔云海是否能放下这个王朝。

魔云海淡然一笑：“有什么放不下的，我执着了近百年，可是又得到了什么？唯独害人不浅罢了。”魔云海不想死在敌人手中，蝶谷众人不会杀他，想来魔萝还真是一个好选择，对于魔家的愧疚，百年来魔云海就没有断过，死在魔家后人的手中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多少次梦回少年，那个叫魔云峰的大哥挡在自己身前丧命，缘由却是因为自己狂妄的错误，或许那个时候自己就该为自己行为付出代价了。

魔萝顿了一下：“也许以后还会有转机，这样的死法，你甘心吗？”

魔云海却没有多想：“以前我不能被你杀死，是因为我要守着这个国家，现在我选你，也是为了这个国家，没什么区别。”

“值得吗？”

“你行刺我被我抓住，没有十次也有八次了，只要我有一次狠起心肠，你也就不能站在这里了，你又值得吗？”

魔萝沉默了，她对魔云海有仇恨吗？说不清楚，只是祖母的教导，让复仇成了自己的人生目标，魔家的后人就该去刺杀魔云海。而魔云海的真实身份是大周王子，天生的血统，注定要他为这个王朝流尽最后一滴血，百年来无论他怎么努力，大周就像一间漏雨的大屋，怎么修补也无法在风雨中挺立。朝廷中的寻常修士还能归隐山林，魔云海呢？四代大王的信任，边伐令、金牌令箭，天下兵马大权，每一个都是禁锢他的枷锁，就像魔萝被仇恨禁锢一样。

魔萝说道：“我答应你，但我不会参与斗争，只会对付诛仙小剑。等到扫平蜀地之后，你的命我自会来取。”

“我等你！”或许到那时候，就是二人彼此解开禁锢，得到自由的时候。

……

天方城外中军大帐，林越对着摆放好的遗体深深一拜，这里有人也有妖，有那个带着自己前往蝶谷硬要做师姐的月香兰，还有那个做饭家务一流，屡次出手帮助自己的李志，还有

白小黑这个酷酷的小哥，初见之时他就对大家爱答不理，其实林越知道他只是不懂如何与人相处，那个是寒鸦道人，还记得当初在桃关，自己独闯刀风见骨阵，亲自将寒鸦道人引入蝶谷。还有几个同门，当初在蝶谷学艺，大家彼此照应，在北疆抗妖，沙场共同浴血。

回想起来还真是一段令人怀念的时光，想到有趣处林越不禁会心一笑，但是很快他便回到了现实，这些回忆都已过去，而这些人都已经死了。

“你的心很乱。”林越识海中的通灵仙君说道

林越问道：“太师伯，如果运用仙体之境，能不能当下诛仙小剑？”

“这个我也不能保证。”

“那我换个问法，如果我被诛仙小剑所杀，那您会怎么样？”

“我寄身于你自然是一起死了。”

林越一阵沉默说道：“如果在我死的顷刻，太师伯发动仙体之境，能不能将我的身体夺过来？”通灵仙君完全没想过这种操作，这样的话岂不是等于夺舍？也就是叫通灵仙君趁热……

通灵仙君沉吟道：“或许……不，很可能还是同死，这个险不能冒，魔云海去借乾坤篓想必快要回来，没必要现在去冒险。”

“我知道，但是我的心平静不下来，只要有一份可能便好，抱歉了太师伯，这一次我要任性，不，我要恣意妄为一次了。”

通灵仙君感受得到，林越是真的怒了，十分彻底的愤怒，这股炙热的怒火甚至自行催动他体内封存的力量运行了起来。林越虎步生风，带着惊人的气场与信念走向天方城。左手金光一闪，金鳞剑持于手中，右手紫光萦绕，紫焰蛇矛带着冷森的阴气闪现。当林越走出大营的时候，他额头上的天目纹爆射张开。就连中军大帐里的童童也能感受到这股威势。

蝶谷门众纷纷出来，看着引发骚动的主角一步步向天方城迫近。

整个大地都在颤抖，天方城中的高手自然也有所察觉，纷纷来到城头，却见对面只有一人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