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片刻之前，对于王德发和唐心悦的审判已经开始了。王德发本想抢在自己这个傻徒弟之前发言，谁知道仙霞派三静长老却点名让唐心悦来说。

唐心悦也没有隐瞒，关于林越的部分和林越所阐述的一样，林越也在一旁作证，这倒是没什么分歧。在渐渐的诉说中，唐心悦感觉自己的心里似乎在一点点的破碎。面对周围那些几乎要杀死自己的目光，除了冰冷和绝望，甚至还感到了一丝似曾相识。

最后终于到了关于祁如龙这件事，看了一眼身边的师父，唐心悦终于下定了决心，对着所有人说道：“秘籍，是我偷的。”

此言一出在场之人一片哗然，王德发更是大喊：“胡说什么呢！你疯了！”

林越皱起眉头，唐心悦竟然会主动认罪？看来事情本身比自己想的复杂啊。周围仙霞派的弟子对于唐心悦的举动也是义愤填膺。

掌门人东野云宇厉声喝退了王德发，更叫众人安静，然后又问道：“这么说祁如龙也是你袭击的了？”

“不，我没有能力袭击祁师兄，只是想去偷秘籍，没想到看见祁师兄晕倒，所以才顺手拣走秘籍。这件事全是我一人所为，和其他人无关，师父也不知情。弟子愿意接受任何处罚。”

东野云宇闻言，恭敬的对三位太上长老之首的静虚问道：“师叔您看，这……”

“你是掌门人，门下出了这等事，你自己拿主意吧。”

“是，那诸位师弟怎么看？”东野云宇问向周围的长老们。

有人说道：“看样子不像是说谎，凭她根本就不能偷袭祁如龙的。”

也有人说道：“这也不好说，一个外来者若无人领路，怎么可能直接摸到内门，她只说盗取秘籍，明显是避重就轻，反正现在也无人知晓当时发生了什么事情，谁又能证明她是无罪的？”

还有人说道：“无论如何，她的罪名都跑不了，师兄，就照你的想法来吧。”

东野云宇沉思片刻道：“既然如此，不管是她引外人来，还是真的自己觊觎秘籍，做下这种事情，已经不容山门了，我决定判她……死刑！”

此言一出整个大殿之前再次喧闹起来。死刑是仙霞派最高的刑罚，两千年来被判定死刑的可谓是凤毛麟角，大多数最后都是废掉修为逐出师门。要是一般的弟子，这样也就够了。但是唐心悦不一样，她是那个人的后代，决不能放任她流落在外。

虽然所有人都恨不得重惩唐心悦，但是对于死刑大家还真没有一时想到这里，多久没有出现死刑的弟子了？

仙霞三静中的静尘悄声问静虚：“师兄，不管怎么说，此女是师叔带回来的，师叔登山之时曾叮嘱咱们要好好照顾，她虽然有错，但是按照律令也罪不至死啊。就这么处死咱们怎么和师叔交代？”静尘看出来了，东野云宇虽然是掌门，但处死唐心悦的决定肯定是自己师兄静虚默认，甚至是首肯的。

静虚沉声道：“师弟，咱们多年没出山了，你不觉得这个丫头长得越来越像那个人了？你难道没有一丝惧怕吗？”

绝尘看着唐心悦那慢慢舒展开的少女面庞，女大十八变，上一次见她还是一个皱皱巴巴的婴孩，现如今已经长成这般姣好的面庞。别看静虚宽衣大袖，手端拂尘，一派仙家中人的样子，但是静尘知道，他这位师兄在衣袍下的双手都在颤抖，仿佛那个给仙霞派带来大劫的存在又回来了。

面对死刑的判决，唐心悦似乎松了口气因为所有的罪过都在自己身上，至少师父可以保下一条命。王德发大声呼喊：“不是！这丫头脑子有毛病乱说的！她昨晚什么也不知道，她根本没出去过！”

本来不打算再说话的林越眉头一皱，上前说道：“诸位如此判定是否武断了一些？况且就算有罪，死刑未免太过了吧。”

没等东野云宇回复，静虚先一步说话：“这是我仙霞派内部的事情，不劳林道友操心了。”说罢已经做好了动手的准备，他身边的静尘与静和对视一眼也上前一步。

林越顿时不再出声，刚才自己施压仙霞派，三个太上长老也是笑眯眯的从容应对，但是在这件事上他们似乎不肯妥协。林越已经摸到了他们的底线，只要自己不动手，他们也不会和自己为难。但自己要为唐心悦保命，他们一定会动手。唐心悦的存在已经比天下第一宗门的颜面更重要了。

就在这时王德发突然冲了出来说道：“是我，偷袭祁师侄，盗走秘籍的是我……”

就在这个档口，王德发想起了昨晚被监禁时闯入的神秘人，他告诉自己唐心悦今天一定会认罪，因为这样才能保全他。王德发可比这个傻徒弟明白多了，想到这个神秘人就是幕后黑手，甚至还煽动傻徒弟出来顶罪。

可是他能怎么样？自从废了功体，他就是仙霞派众人认可欺的窝囊废，没人在意他说什么，也没人在意他做什么，他知道自己无力改变。但还是问那个神秘人，有没有救自己那个傻徒弟的方法。得到的结果只有自己扛下一切，那样的话唐心悦或许只用废除功法逐出师门。王德发不信他的话，但也确实没有其他的办法。

原本以为今天或许还有其他的转机，但是三位太上长老根本没有容他说话，唐心悦独自扛下了所有的罪过，即便是这样她还是被判决死刑。这根本不是仙霞派门规，就是他们要唐心悦去死。

就在这一瞬间，王德发作出了这个决定。他不知道自己主动顶罪能否挽救唐心悦，但他没有别的选择。

……

年少的王德发也是出自大好的世家，有着指腹为婚的未婚妻，在常人看来他有着美满而幸福的人生，但是他并不满足这人间富贵美满，他想要他上仙途，他要傲视天下，他想长生不老，于是抛却了自己的家庭与未婚妻，走上了寻仙的道路。

凭借过人的天赋，他拜入了仙霞派，很快就成为了内门弟子，见过太多的人中途放弃或者碌碌终生。可是王德发不同，就连他的师父都成赞叹，保持下去必有所成。

也许他可以成为给这一代人中第一个被赐予字号的人，改名叫王云发，说不定能够成为掌门人。

那时候开始他开始轻狂起来，不光练功时心浮气躁，对待同门也开始盛气凌人。现在每每看到黄子奇带着一众狗腿在内门中招摇，甚至欺辱内门师弟师妹和外门弟子的时候，王德发都想到了当初的自己。

师父多次训诫，王德发每次都应承，但是却不以为意，甚至为了和人比较而强行练功，最后才把自己练废了。

从那以后自己的境况大变，那些围在自己周围的人早已散去，往日也没有攒下什么人缘，反倒是得罪了不少同门，就连师父也放弃他了。

被鄙夷嘲笑的甚至想死，可是王德发哪里有死的勇气。他曾经选择黯淡下山，可是回到故乡，自己的父母早就过世了，曾经在身后泪目挽留的未婚妻也已嫁人生子，她的人生中再也没了自己的位置。

想来也是，曾经头都不回的自己，又怎能苛求他人的等待。这里已经没了他的容身之地，兜兜转转他再次回到了仙霞派，在外门的角落找了个安身之所一待就是二十多年，直到长老们将唐心悦这个万人嫌交给他这个窝囊废。

被压抑了二十多年的他，第一时间没想好好的教徒弟，只是拿她当个出气筒，要是一直没有弟子也就罢了，反正被排挤了二十多年也不差这一点。可是送来这么个东西，这不是成心的吗！？

从那以后在门派中听的最多的，就是那句‘废物师父带垃圾徒弟’，不敢和人争辩的王德发只好回来冲唐心悦发火。

可是年幼的唐心悦没有因此而仇视所有人，反倒是帮着自己打理着内务，日子一久就连王德发自己都觉得自己有点不是东西。尤其是那一次。冰雪寒天中那个小小的身影在门外提着灯等着自己，王德发终于抱着唐心悦大哭了一场。

仔细想想，自己这一辈子，不但一事无成，还抛弃了原本的美好，甚至是在不断的伤害他人，自己父母离世的时候，连守在身边的人都没有，未婚妻因为原本婚约者逃婚的影响只能选择下嫁。

就连自己的傻徒弟，自己也不能为她出头，只能任由人欺负她。即便知道她今天要顶罪保全自己，王德发心中还有一丝侥幸，也许他们只会废了唐心悦。毕竟她的修为和悟性都不怎么好，废了也就废了吧。

可是当处死的决定一出，王德发慌了神，他知道自己师徒都是冤枉的，但是没人愿意听他们辩解，到了这个时刻他的傻徒弟还想保全这个无能的窝囊师父。

王德发，你还想低头道什么时候！！！

……

见到师父也出来认罪，唐心悦忙说：“师父，是我偷了秘籍，都是我干的！和你没有关系！”

“不，是我，你怎么可能进内门袭击，是我干的！”

见师徒二人抢着认罪，太上长老静虚吼道：“放肆！你们当这里是什么地方！在这大殿之前相互袒护！把我堂堂仙霞派的门规当做儿戏吗！？”

王德发却没有没静虚震慑，反倒是说道：“师叔，就是我干的，我趁着祁如龙师侄练功之际偷袭，我就是因为练功才成了这副德行，怎么偷袭一个练功的人我最清楚，我这傻徒弟哪有本事做这些？事情是我干的，秘籍是我抢的。她连内门都没进过几次，又怎么可能熟悉精英弟子的住所，可是我知道，我也曾是内门弟子啊！”

再大殿之前，面对着所有人，王德发大声嘶吼着：“我也曾是内门的弟子啊！”

唐心悦的眼泪流了出来：“师父……”和自己受尽委屈一样，师父何尝不是饱受屈辱。

王德发又说道：“师叔、掌门，我一时糊涂铸成大错，那本秘籍也是我放在心悦的床下，刚才的判决要处死主犯，弟子甘愿伏法……”说完王德发忽然举起了一把匕首刺进了自己的胸口，本来他是身无一物的，这是昨晚那个神秘人留下的，他知道哪怕自己承认了罪行，这些人依旧要刨根问底。唐心悦或许只是带路，但是他承认是袭击，细节一问就会暴露，如果不能坐视罪名，那一切等于无用。

这突然的举动惊诧了所有人，王德发艰难的说道：“心悦真的毫不知情，你们不要罚她。”说完便站不稳倒在地上。

“师父！”唐心悦立刻去抱住师父。

王德发最后说道：“心悦，原谅我不是一个好师父……”

“不，师父，不是的。”

看着难巍峨仙霞派大殿，那是自己年少时的梦想，也是自己所有的青春，王德发笑了：“我活着没有什么成就，死的却正是时候啊……”说完便闭上了眼睛。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全场的人都猝不及防，没想到王德发会用生命保全自己的这个弟子。这个连后辈弟子都看不起的窝囊废，却鼓起了最大的勇气。

看着怀中染血的师父，一股力量在唐心悦体内奔流，又是一副似曾相识的场景，而且是最能刺激她的场景，突然之间唐心悦周身气劲迸发。她仰天悲鸣整个仙霞派一阵地动山摇，只见一道光柱直冲云际，刹那间青崖山上积云骤起，雷光电闪，一股无可匹敌的气势散开，修为比较低的弟子被撞击成重伤。长老层也都运功抵御，整个大殿在力量的撞击中垮了许多地方。

林越也是勉强站稳了身形，原来这才是他们的目的，自己千算万算还是漏了这一点，这下真的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