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错嘛,居然一个人留下来。”樵夫提起斧子,轻轻一格。
一股巨力从他那双粗壮的手臂上爆出,直接将从天而降的齐乐天击飞,落在数百米外,堪堪站定。
高空气流很急,好似一条永不停歇的大河,将两人的战场,逐渐带离原地。
“大圣爷,时代变了。”樵夫提起斧子,扛在肩上,笑得有些嚣张,却又不失一个老农的厚实:“你这根棍子确实不错,可是提着棍子的手,怎么好像没什么力气一样?”
齐乐天紧了紧手上的棍子。
他的虎口已然裂开,滴滴鲜血滑落,散在风中。
“沾染了三尸魔,这辈子就算完了啊。”樵夫一脚踏在那座仙山上,将山岩踩出一个大坑,斧子斩开长空,留下青黑色的残影:“连本命佛国都觉醒不了,你拿什么跟我斗?”
齐乐天只来得及抬起手,将棍子挡在自己的头顶。
像是陨星坠入地球,一股强音从这空中氤氲开来,足以将大象的耳膜震碎。
但比这声音更快的,是坠落尘埃的齐乐天。
他的身体横遭打击,连哼都没来得及哼一声,便像是火箭升空一般,提升到一个恐怖的速度。
关键是,火箭真的是在升空。
而他在坠地。
他的身体与空气之间,产生剧烈的摩擦,直接将他化作一个巨大的火球,砸落在地。
G653号道路上,所有人都听到了一阵尖啸的声浪。
一颗陨星夹杂着火光,拖着长长的尾焰,直接砸在了横断山脉的原始森林中。
参天的巨木横遭断折,畅流的小溪惨被阻断,无数生活在其间的生灵,全数毁在这一颗坠落的陨星上。
一个直径宽达百米的大坑里,齐乐天躺成一个大字型,整个化作了血人。
两三个月来,他也参加了不下十余场修行者之间的战斗,可从未经历如此的屈辱。
这甚至称不上是战斗。
而是单方面的碾压。
樵夫的身影,只比他慢了半步。
“哟!让我看看,这躺在血泊里的尸体,究竟是谁?”他扛着斧子,绕着齐乐天转了一圈:“啊!这不是大圣爷吗?”
“大圣爷,你怎么受了如此重伤?”他弯下腰,抓着齐乐天的头发,一把提了起来:“当年您在师祖的丹炉里,可是经受了七七四十九天的熬练呢。”
“四十九天都熬不死你,怎么现在,这么不经打呢?”
齐乐天低垂着头,双眼处并无神采,仿佛死人一般。
若不是他的鼻端还有气儿进出,恐怕没人会认为他还活着。
见齐乐天没有回话,樵夫嘴角勾起一抹微笑,石柱般粗壮的右腿瞬间抬起,带着刺耳的音爆声,砸在齐乐天的胸口上。
齐乐天平直飞出,砸在岩壁上,落下无数细碎的石子,掩埋了他。
原本就承受了重击的肋骨,此刻更是全数断折,发出令人心碎的爆裂声。
“真是美妙的声音。”樵夫一步步地走进齐乐天,伸手一拂,将那些掩埋了齐乐天的石子,全数炸开:“就跟你当年咀嚼师祖的金丹时,一样清脆。”
石子在他的伤口上滚动,更带出了无数鲜血。
“啧啧啧,金刚不坏之身,居然能被几块破石子,就划破了?”樵夫捡起一块石子,细细地划过齐乐天胸膛上的道道伤痕。
他的手很重,左右乱划的时候,更是将原本就断裂的肋骨,压进了内脏里。
齐乐天只闷哼一声,双眼终于被痛苦唤回了一些神采。
“大圣爷,你醒了?”一张粗犷的脸,出现在他的眼前:“痛不痛啊?”
齐乐天根本没在意他的话,只是伸出右手,想要摸起身边的铁棍。
“你想抓什么?”一只厚底皮鞋,一脚踩在他的右手上,轻轻碾压着,好似在踩灭落下的烟头。
齐乐天的手,落在这只皮鞋底下,只听得骨节劈啪作响。
他的筋络抽搐着,显然承受着无比的疼痛。
“孙猴子!”樵夫松开脚,把脸凑近了齐乐天:“你知不知道,当年你吃掉的那些金丹,原是为了什么而练的!”
齐乐天的脸不住地抽搐着,青筋坟起又落下,完全没在听他的话。
“当年,我为师门立下功劳,只为了求得一枚延寿金丹,为我那病入膏肓的老母,再续上百年寿命……她为我空活了一世,养出了一个只懂得寻仙问道的废物儿子,挨尽了四里八乡的白眼,却依旧为着我的梦想努力。”
“到最后,我访仙归来,终于得道之时,我母亲已经快不行了。”
“我用十年功力,强续她一年性命,带着她返回师门,只等着那枚金丹交到我的手上,圆我心愿,得道成仙。”
“可是,你把那金丹吃掉了!”樵夫的脸,远比痛苦的齐乐天狰狞:“你吐出来啊!”
光是说,根本不够解气。他挥起醋钵大的拳头,一拳一拳地砸在齐乐天的小腹上。
“你给我,吐出来啊!”他死命地挥拳,好似疯子一般,全然不顾眼前的齐乐天,究竟是死是活。
他闭着双眼,泪水却不住地流。
愤怒和悲伤,蒙蔽了他的双眼。
他看不到,齐乐天那棉花一般的身体,正悄然发生着变化。
一拳一拳又一拳……樵夫也不知到底挥舞了多少次手臂。
他就好似盾构机一般,将齐乐天打进了山腹之中,开辟了一条数百米长的隧道。山石虽坚,但面对仙人的拳头,依然如纸张般脆弱。
两人一路深入,幽凉的风从洞里吹出,带着浓重的血腥味。
但那撞钟一般的拳击声,在这一刻戛然而止。
一只沾着鲜血和尘土的手掌,捏住了樵夫的拳头。
“你是谁!”樵夫睁开被泪水迷蒙的双眼,直视着眼前的身影。
不知什么时候,站在他面前的身影,气息已经完全变了。
阴冷,暴戾,邪恶,迟钝……一切负面的形容词,都不足以形容站在樵夫面前的这个身影。
就是这道身影,伸出手掌,硬接了他的拳头。
那道身影稍稍往前一步,将握在手中的拳头轻轻一扭,
骨节的断裂声很清脆,很响亮,回荡在这悠长的隧道里,萦绕不绝。
冷汗从樵夫的额头上留下。
无论他怎么用力,这只手掌都紧紧地锁住他的拳头,像是被鳄鱼咬住一般。
紧接着,一阵纸张撕裂的声音,荡漾开来。
一块块新鲜的血肉被丢在地上,透着一股腥甜的气味。
当一切尘埃落定,一个摇晃的身影出现在隧道口,轰然倒下。
齐乐天接着走出,伸出血红色的双手,插进自己的胸膛,将断裂的肋骨扶正,像是剥豆子一般震响。
随后,他抬起头,看着空中目瞪口呆的七阳道人。
背后黑色的气流直通苍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