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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桓公没有主动拯救周惠王,距离不是理由,忙碌不是理由,遂国造反也不是理由,但齐桓公确实没有什么行动。作为当时的武林盟主,这实在说不过去。

如果齐国大军前去,王子颓等人早已伏法被诛,周惠王也不至于流落它乡三年。

齐桓公放弃了一个巩固霸业的好机会,却给郑厉公留下一个崛起的良机。此人称不上枭雄,却也是个不一般的小鬼,当然不甘心长期沉默。

自从郑庄公死后,郑国内乱不息,在诸侯中的地位早已日落西山。但是,郑国的地理位置非常关键,是遏制南下北进的要塞,成为诸侯争霸的必争之地。

郑厉公想雄起,想振兴,但是缺乏人才,国力有限,他已经回天乏术,齐桓公的霸业,他难以撼动。但是,作为中等国家,在夹缝中求生存,周王这根稻草,还是值得攀援一下。

现在周惠王有求于郑,郑厉公立刻觉察出,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

齐国距离王室较远,但对王室的内乱应该了如指掌,到现在依然没有反应,不知管仲在犹豫什么?昔日‘尊王’的口号,成了一纸空文。也许,是不想介入王室的家务事,这绝对不是理由。

再说王子颓,一个只爱好养牛的人,能懂什么?

治国不咋地,享乐却一流。公元前674年冬季,王子穨设享礼,招待帮助他谋反成功的五位大臣,使用的音乐舞蹈,遍及‘六代’。

所谓‘六代’舞乐,分别是:黄帝时期的《云门》、《大卷》;帝尧时期的《大咸》;帝舜时期的《大韶》;大禹时期的《大夏》;成汤(商朝创始人)时期的《大濩(hù)》;周武王时期的《大武》。

唐朝诗人杜甫有《赠花卿》一诗,讽刺时人僭用大唐天子礼乐:

锦城丝管日纷纷,

半入江风半入云。

此曲只应天上有,

人间能得几回闻?

自从周公旦制订‘礼乐’之后,音乐舞蹈成了皇家御用专利,即使贵族阶层,一般不允许拥有舞蹈乐队以及各种乐器,否则就是叛逆。普通人,能听点余音,借光欣赏一下,不知积了几辈子德行,可以吹牛三年。

黄帝、尧、舜、禹、商汤、周武王,这都什么人物?或帝或圣,王子颓一个篡权的,有什么资格欣赏?

王室各种礼乐齐全,平时偶尔听一听,现在,王子颓登上天子宝座,不顾礼法,一切随心所欲。他命人天天演奏先朝礼乐,听不够看不够,真是天上人间,逍遥无限。

王子颓猖狂越礼的行径,已经到了令人发指的地步。眼看盟主不出头,郑厉公忍无可忍,决心要铲除这群叛逆,净化王室。

但郑国实力有限,无法单独攻破成周,他想起了虢公。

公元前676年春,周惠王即位的时候,虢公曾经前去朝拜,有忠贞之心。另外,晋献公也曾去朝拜,几人还给周惠王迎娶了夫人。或许晋国距离遥远,他们没有邀请晋献公一起勤王。

公元前674年冬,郑厉公亲自会见虢公,鼓动道:“我听说悲哀或者高兴,若不合时宜,灾祸一定会降临。现在,王子颓观赏乐舞不知疲倦,这是以祸患为高兴。司寇杀人,国君为此会减食撤乐,何况敢以祸患为高兴呢?他篡夺天子的职位,祸患还有比这更大的吗?面临祸患而忘记忧愁,忧愁一定到来(临祸忘忧,忧必及之)。为什么不努力让天子复位呢?”

虢公认为有理,说道:“这也是我的愿望啊!”

公元前673年春,郑厉公与虢公,在弭地(今河南省新密市西)会谈,商议攻打洛邑的具体事宜。

夏,虢国与郑国联合出兵,讨伐王子颓。为了振奋士气,郑厉公保护着周惠王,一起进攻王城,将士们奋勇作战,从南门入城;虢公则率领本国军队,从北门入城。

结果可以想象:王子颓和那五位大臣原本不得人心,很快王城残破,几个叛逆全部被杀。

这次王室内乱,持续三年,终于平息。

有些人,就适合养牛,比如王子颓;有些人,就适合做书画大师,比如后来的宋徽宗;有些人就适合做木匠,比如明熹宗。如果不能发挥自己的优点,很不幸又生在帝王之家,非要让他掌握政权,害人害己害国。

为了庆祝胜利,郑厉公在宫门西侧宴请周惠王。

对于‘六代’之乐舞,郑厉公也充满好奇心。他不顾自己的身份地位,竟然学着王子颓,把‘六代’乐舞,全部演奏一遍。

原伯听说郑厉公也演奏圣贤乐舞,说道:“学着别人做坏事,恐怕会招来祸害吧!”

观看圣贤乐舞,周惠王并不在意,把自己送回王城宝座,这才是关键,故而对郑厉公充满感激。当初郑武公辅佐周平王,周平王把虎牢关以东的土地,赏赐给郑国;由于连年内乱,这些土地都被夺走;现在,周惠王把这些土地,重新赐给郑国。

虎牢关固然险要,但是,有利必有弊,搞不好反而是祸患。

不久,周惠王巡视虢地,虢公专门为他修建了行宫,热情款待。

周惠王很高兴,于是把自己的城邑——酒泉,赐给虢公。这里的‘酒泉’,并不是我们现在甘肃的卫星发射基地,地点不十分确切,推测在河南省渑池县境内。

以前,郑厉公宴请周惠王的时候,周惠王把王后用的鞶(pán)鉴(镜子)赐给他;这次周惠王来视察,虢公顺便也请求赐给点儿器物,天子所赐,传家至宝,可以吹嘘几辈子。

周惠王想了想,就把饮酒的玉爵,赐给虢公(或青铜爵)。

本来,虢公临时请求,周惠王临场发挥,随意所赐,没有提前刻意安排。因为他也没想到,虢公还会申请赏赐小器物,所以,顺手就赐了玉爵。

没想到,一念疏忽,却惹恼了郑厉公。

因为,鞶鉴是妇人梳妆打扮涂脂抹粉所用,也就是今天的‘镜子’,不应该赐给有功之臣;而玉爵则贵重很多,代表着更高的身份地位。

就这么一个微小失误,导致郑国与王室交恶,以致后来生出许多麻烦。

这次救驾有功,为郑厉公增加了不少政治砝码。或许,他可以再有些作为,可惜,岁月不待人,当年五月一命呜呼。‘六代’乐舞,不是随便可以欣赏的。

他这一生,做了许多错事。先是不甘人下,赶跑哥哥太子忽,导致郑国二十年内乱;然后又把楚国引入中原,导致整个春秋时期南北战乱不休;最后,他主动拯救王室,总算是做了一件有意义的大好事。

说实在的,他本身并不坏,也很有才能,可惜不是嫡长子,又不甘于人下。于是,残酷的内部政治斗争,彻底扭曲了他的人性,杀戮无数。

政治工具,如果被好人掌握,是国家之幸,是天下之幸;如果被野心家掌握,是国家之悲,是天下之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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