各位还记得赵穿吗?他是赵盾的堂弟,也是晋襄公的女婿;论起辈分,晋灵公还是他的小舅子,关系也不一般。
公元前614年,秦晋河曲之战,赵穿反对晋国的阴谋,只想与秦军面对面,堂堂正正地打一场。所以,他跟着胥甲,面对士兵,大声泄漏军机,最后导致晋军无功而返。
这是重罪,让赵盾很为难。
如果处罚赵穿,下不了狠心,家族关系摆着呢;如果处罚胥甲,那么赵穿是主犯,罪责更大,群臣的眼睛是雪亮的。所以回国后,碍于情面,一直风平浪静,没有惩罚他们。
公元前610年,由于郑国公子归生的一封书信,晋、郑关系回暖,彼此交换人质。赵盾借机派赵穿去郑国当人质,也算小小惩罚,让大家都看看,法不容情,我赵盾没有徇私枉法。
惩罚完赵穿,就该轮到胥甲了。赵穿是大夫,胥甲则位居‘六卿’之一,泄露军机,罪责不轻。
胥甲,是晋文公的老师胥臣的儿子,可以说是官二代。胥臣去世后,胥甲并没有按照传统,继承下军佐;直到箕郑父、士縠等五大夫被杀后,他才得到提拔。
下军佐,位居‘六卿’之一,这个职务来之不易,多少人都睁大眼睛盯着呢,羡慕他有一个好老爸。原本以为,胥甲年轻好管理,但是,他却一点儿也不知道珍惜。
‘河曲之战’,胥甲泄露军机,还把赵穿搭上,让赵盾非常不满,甚至非常生气。
这种人,怎敢让他长期占据领导班子?
公元前608年夏,赵盾旧事重提,挑了胥甲的毛病,把他打发到卫国,再不召回,立他的儿子胥克为下军佐。胥甲的属下先辛害怕受牵连,逃亡到齐国,从此没有消息。
虽然都是惩罚,看似公平,结果却完全不同。赵穿在郑国过的比晋国都舒服,而且凭借赵盾的关系,很快就回国了,去郑国不过是出差游玩,镀层金而已;胥甲就不同了,发配到卫国后,再也没有消息。
父亲流放,儿子继位,对于胥氏家族来说,也是一个很大的安慰,但后来的发展,还是非常不理想。
还是先谈谈赵穿吧,他和赵盾,不仅仅有血缘关系,私交也不一般。他要依靠赵盾,拓展自己的仕途;赵盾,则需要赵穿,给自己最实用的保驾护航。
由于两次扈地会盟,晋国只知道贪图财物,导致郑穆公非常不满;虽然晋国及时回头,双方交换人质,但是,郑穆公还是毅然投靠楚国,给崛起的楚庄王极大鼓舞。
公元前608年秋季,由于楚庄王兴起,接连伐陈侵宋,赵盾感觉到了南方的威胁。他想与秦国求和,减轻西方的压力,但是积怨太深,一时没有好办法。
此时的赵穿早已回国,也算有功之人。
他提出一个很独特的建议:“我们攻打秦国的附属国崇(地点不详),秦国一定着急救援;然后,我们借机跟秦国提出讲和,这样就占据主动。”
本来最痛恨阴谋的人,如今也知道耍阴谋了。他成熟了吗?这个臭不可闻的歪点子,竟然获得赵盾认可。
冬季,赵穿率军侵崇,从此手握一些兵权。然而,对于晋国的挑衅,秦国岂能被人牵着鼻子走,故而拒绝讲和。赵盾不仅没有平息西方的战火,反而加重了秦国的愤怒,双方又打了起来。
此时的晋国,晋灵公越来越无道,视人命如草芥。赵盾多次进谏无效,他意识到,国君对自己极端不满,随时有性命之忧。
赵穿,成了他为自己隐藏的最为信任的一颗棋子。
公元前607年春,郑国奉楚庄王之命伐宋,双方战于大棘(今河南省睢县平岗镇),宋国元帅华元被俘,导致宋军大败。
紧接着,秦国为报复崇地的战役,讨伐晋国,包围了焦邑(今河南省陕县老城东北),害的赵盾不得不出兵救援。
伐崇之举,可以说结果糟糕透顶,没能与秦国言和,却更加仇深似海。但赵盾并没有惩罚赵穿,反而让他参政,手下掌握军队,拥有更多实权。
为什么一定要重用赵穿?说句实在话,朝堂许多大臣,看似围绕在自己身边,但是,真正到了关键时刻,谁愿意与国君为敌?他们只能明哲保身,绝不会替赵盾出头,不会去冒险弑君。唯独赵穿,才是为自己准备的救命奇兵。
搞政治,必须考虑长远,谁知道未来的形势会怎样。
之后,发生了鉏麑刺杀未遂和灵辄临危救援的事情。晋灵公已经亮明了自己的立场,坚决要杀死赵盾,双方的矛盾,从暗处到明处,已经到了不可调和的地步。
晋灵公无道,赵盾虽然权倾朝野,却不愿干那大逆不道的弑君之事。此时的朝堂众臣,知道国君不对,知道赵盾是贤臣,但大家都保持了沉默。
为什么?‘君君臣臣父父子子’,这是‘周礼’的规矩,是几百年的制度,是天下人根深蒂固的忠君思想。国君可以犯错,臣子可以死谏,绝不允许以下犯上,干那弑君之事,这是要灭门的。
所以,即使知道国君错误,知道赵盾贤能,群臣宁可置身事外,也不愿明目张胆对抗国君。
赵盾不会主动弑君,群臣也不会主动帮他弑君,剩下还有谁能真心帮他?答案就是赵穿。
他,才是赵盾给自己隐藏的救命稻草。
晋国这些天发生的事情,赵穿了解的一清二楚,一点儿没闲着。这个人除了依靠赵盾,脾气也耿直,是个敢说敢做敢当的人物,有点愣,但绝对不傻也不坏。
赵盾是赵氏顶梁柱,他的出逃,将预示着赵氏的垮台。
赵穿手握兵权,当然不能让这种悲剧发生,急忙派人追上赵盾,让他在边境等候消息,不要急于逃亡。
这颗棋子,被赵盾隐藏很久,今朝终于有了用武之地。
赵盾已经到了边境,得到这个消息,果然没有继续逃亡,为什么?就是等候赵穿的好消息。原本只差一步,就可以走出晋国,但是,他停下了脚步;边境线上最后的大山,他没有越过。
他不知道,这一步之差,天地之别,将让他后悔终生。
公元前607年9月26日,晋灵公去桃园游玩。此时,既没有桃花,也没有桃子,但赵盾的逃跑,让他感到解除了身上的桎梏,心情非常舒畅放松。他兴致勃勃地四处观看,却不知,危险已经悄悄降临。
赵穿早已安排好一切,挑选了自己最忠诚的士兵,一番鼓动,在桃园轻松杀死晋灵公。
可怜晋灵公,襁褓的时候,母亲抱着他,在朝堂上哭罢,又去赵盾家里哭,一把鼻涕一把泪,终于为他赢得属于自己的权益。到如今刚刚长大,被无良之人带入歧途,昏庸无道,最终被弑杀,真是‘可怜天下父母心’。
晋灵公,成为第二十三位被弑的国君。
从公元前613年哈雷彗星光临地球,到如今过去了七年,内史叔服的第三个预言,终于实现了。宋昭公、齐懿公和晋灵公,先后被杀。
这次弑君,司马迁在《史记》中,把责任归于一个佞臣——屠岸贾。正是他把晋灵公带坏,正是他引发君臣矛盾,正是他主导‘下宫之难’,让赵氏只剩下一个孤儿。
我们先不讨论这个人的身份、地位,甚至是否存在,总之,赵盾被迎回晋国,重新执政。
赵穿这颗棋子,发出了应有的光芒,挽救了赵盾,也挽救了赵氏。
重新回到朝堂,赵盾对所有人既往不咎。怎么追究?引导国君作恶,固然有罪;弑杀国君,更是罪大恶极。如果追究,赵穿首当其冲,灭族也不为过。
没有惩罚误君之人,也没有惩罚弑君之人,晋灵公之死,就这样不了了之。以至于后来引出了流传两千多年的一桩大案——赵氏孤儿。